他們自彈自唱，撥彈簡單和弦，或是低吟淺唱，或是引頸高歌，其實沒有技巧可言，甚至有點柴娃娃。但聽着聽着，你才發覺尋常日子，其實難過；歌詞淺白，卻又掀動複雜情緒，滿載感染力，皆因他們都是打工仔，唱的不是歌，而是生活。
記者：周燕
攝影：劉永發、譚盈傑、黃子偉
部份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唱出貧窮的快樂
「哪怕是窮人，也可以尋找快樂。」孫恒帶領的北京樂隊新工人藝術團已經成立了十年，本來叫「打工青年藝術團」，出過多張唱片，走遍地盤、工廠，唱着：「北京好大好大/北京好冷好冷好冷/北京也好熱好熱/北京沒有我的家……」，沙啞的歌聲總教觀眾熱淚盈眶。與其說是表演，不如視為互訴生活的辛酸。來自河南開封的孫恒本來是一名音樂教師，心中有很多想法和理想，但不為父母所明白，感到很壓抑，於是隻身闖蕩北京。孫恒做過流浪歌手，又當過搬運工人，期間遇上很多從農村到城市打工的人，他們的鄉愁和打工遭遇，觸動了孫恒的創作神經，「城市生活中的電影、卡拉OK等娛樂未必滿足了工友。」於是孫恒希望透過組織工人樂隊，讓打工仔在營役的生活中，也有精神力量的支持。孫恒有首歌叫《彪哥》，為一個離鄉別井的建築工人朋友而寫的：「你說你很想家/可是只能拼命地幹/才能維持老少一家安穩的生活」，雖然親手築起一幢幢高樓華廈，但城市人卻瞧不起他們的身份。
樂隊另一個成員段玉，特別關心女工和流動兒童。她的家鄉在遼寧，讀的專業是學前教育，後來去北京、浙江等地生活，也做過銷售員、小工廠女工，也在勞工子弟學校從事幼兒教育工作，「勞工子弟學校，其實是一些私人辦的學校，讓農民工的孩子有機會讀書，學費較便宜，但教學環境較差。」這段經歷啟發了段玉創作童謠《小小的渴望》：「我住在一個村莊/但這裏不是我的家鄉/從小隨着父母四處漂蕩/風餐露宿習以為常」，段玉說這些孩子很懂事，會幫助父母料理家務，「但也有一些很叛逆，會逃學。其實他們不一定感到自卑，他們當中很多都是不卑不亢的。」
唱出生活的豐足
人山人海的唱作人黃靖也是《勞動者的贊歌》音樂會的嘉賓。他說，只在互聯網上接觸過新工人藝術團的歌，但已經感受其感染力，「他們的歌好真好直接，實實在在地分享生活，而不是在表演；而且歌都是他們自己創作的，整件事變得更完整。那些歌詞，我無法寫出，因為我沒有這些經歷，或者我樂理上、音樂美學上、彈結他技術上可以表現得很有趣，但內容可能不及他們豐富。」工人音樂對於香港人來說，最耳熟能詳就只得許冠傑的「我哋呢班打工仔」，在英國讀書的黃靖說，倫敦的藍領階層精神生活豐足，常常跑到pub聽音樂看表演，幾鎊看一個show，就連JohnLennon也有首歌叫《WorkingClassHero》。
《勞動者的贊歌》籌款音樂會
時間：5/7 8:30pm
地點：中環Grappa'sCellar
票價：$230（包括飲品一杯）
查詢： http://www.half-the-sky.org
與工人同呼同吸
甘浩望神父的廣東話唱腔，假如不看歌詞，未必聽明白他在唱甚麼。但「我們全部都屬於人民」一句唱得格外鏗鏘有力，人人都聽得明白。他和前黑鳥樂隊主音郭達年會在工人文化藝術節，一起演唱。
人人叫甘浩望做甘仔，他說自己是工人神父，「我七十年代來香港傳教時，曾經在工廠工作了十二年，做過十四間工廠，因為我的理想是跟工人一起生活。」甘仔難忘每代工人都在忍耐和麻木中生活，「他們堅持着，一年、十年、二十年，一直做下去。」甘仔的父親是五金工人，更是工會領袖，所以他從小到大都希望為工人爭取權益，「我十多歲時，爸爸帶我去他罷工的地方，我聽着他的講話，影響很深。」甘仔在工廠工作期間，多次組織爭取權益的活動，「我試過因為工人的薪水很低，組織簽名運動，後來被老闆炒魷魚。我總共畀三間工廠炒魷魚，三次都因為爭取工人權益，這三間工廠最後都執笠收場。」郭達年和他的黑鳥樂隊向來關心社會議題，他希望在工人文化藝術節透過音樂表達對童工、性工作者、傷殘人士的關注，他說，「幾十年前已經有人唱歌講這些問題，今天問題仍未解決，我們是否要反省？」
女工柴娃娃唱歌
「從前是製衣廠的工人/勤勞為老闆趕工/如何料到今天境況/為着兩餐通街跑……」在長沙灣麗閣邨一個小房間，一班基層婦女組成「開枝散葉種藝團」，柴娃娃練着她們創作的歌，穿上街坊裝，翻開歌紙就唱，水準跟一般人冲凉放聲大唱差不多，練歌時還要偷瞄阿仔有無曳，有時又要偷雞溜走接阿女放學，但她們的感染力絕不失色，因為每字每音都是發乎真誠，來自真切的生活經驗。
玉儀唱得特別投入，從事文職的她其實做了多年製衣廠女工。九十年代工廠北移，老闆以吊鹽水方式逼走一班資深員工，「我初中畢業後已經在這裏工作，看着旁邊八十多歲的女工還在剪線頭，我以為自己可以像她們般在這裏做到老。」玉儀後來讀英文、學簿記，轉型做跟單文員，「以前都是對住機械，現在要對着很多英文，的確難以適應。」說起經歷，小白身同感受，因為她昔日也是製衣工人，「我們做女工時，時薪點只二十八元！過了這麼多年，時薪也只是這個水平，哪足夠生活？」這班婦女感嘆今天的工作不穩定，朝不保夕，組班唱歌暫時讓為她們逃離營役的生活，又可抒發生活的艱難，呼吸一口氣。
工人文化藝術節
時間：6-7/7 7:30pm
地點：兆基書院
票價：$50/$30
查詢： http://workersculturalfestival.wordpres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