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十幾個米可諾斯暑假的嚴格鍛鍊,我終於洗掉了一點點都市人的習氣,起碼對告老歸田的基本觀念不那麼抗拒。以前一想到周圓五十里內找不到歌劇院影蹤的野蠻生涯,頭皮就開始發麻,要是連電影院也欠奉,直情可以打定電話去防止自殺熱線哭訴──講開又講,米可諾斯島上唯一的露天影院,去年已經關門大吉,唾手可得的時候嫌花錢餵蚊,見到鐵閘上鎖卻禁不住悲從中來,至於今夏會不會重開,兩星期後自有分曉。別誤會,迄今尚未養成下載影片習慣,但知道文明生活有那麼一面安全網墊底,總是寬慰的,何況歷年收收埋埋的光碟數目驚人,並且還在貪得無厭搜刮中,預計餘生每天看一部,十年廿年肯定睇唔晒──又沒有游晨泳又沒有食人蔘又沒有打太極,你不會以為我能夠長命過邵逸夫先生吧?
周末下鄉住了兩天,看着一群小朋友在後園遊戲,活脫脫是瑪莉安菲芙《AsTearsGoBy》所唱的畫面,可是只感到寧靜和快樂,眼淚半滴也不曾流下。一歲零十個月大的那個,懂得撥開枝葉採熟透的覆盆子和草莓,一摘下來就往小嘴塞,我當然杞人憂天問清楚他外婆,確定完全沒有用農藥,才放心和他一起嘻笑。他的專長是找尋小昆蟲,玩具掘泥車起不到泥沙,要靠小手一把把抓,偶爾發現蠕動的軟殼生物,高興得執到寶一樣。大表哥草叢裏找到甲蟲,等於中了頭獎,雖然在手背爬了一陣就飛走,還是咭咭咭笑到見牙唔見眼。聽聞他們不怕蛇,幸好這天爬蟲類絕跡,否則見到怪口音叔叔忽然搖搖欲墜,不笑到碌地才怪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