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了一張海報 - 馬家輝

拯救了一張海報 - 馬家輝

在走向西環的路上,沿途看見路人狠狠地飛身踏向保皇黨議員們的海報,那些微笑着的頭像,懸掛在馬路邊鐵欄上的海報,通常又髒又縐,角邊微微下垂,像一根垂頭喪氣並且已有幾個月沒洗澡的蒼老的陽具。
被踐踏了,海報上的臉容依然微笑着,如現實裏的人,唾臉自乾,不理人間之是非,只管權力之有無;海報如其人,是如假包換地堅持虛偽。
有一張海報上的年輕容貌還真是艷麗,短髮,雙眼皮,淺淺的酒窩,乍看以為是某些護膚品的廣告代言人,據說照中人還真是有頭腦的,英文亦算是黨裏最好的,至少不會trymybreast,所以每回黨魁於記者會上用廣東話發言後,輪到洋記者提名,立即像做賊般閃身躲開,把她推出來用英語回答,像錄音機一樣重述該黨的虛假立場。按常理說憑此才技憑此姿色不愁沒有光明出路,卿本佳人,奈何吃上保皇政治這口飯,也真令人想不透也替其惋惜。或因「人各有志」,再不濟的志亦是志,亦應受到尊重,香港畢竟是多元社會,每個人都有昇華或沉淪的選擇自由。
於是我忍不住多口對那位我不認識的起飛腳的人說了句,「算了吧,別踢痛了自己的腳!」。對方貌似維園阿叔,卻又非常理性,抬起的右腳停在半空,愣了一秒,緩緩放下,冷哼了一笑,便繼續往前走去。
哈,想不到我拯救了一張海報。想不到我拯救了一位保皇黨的海報。海報上的人仍在微笑,我也對她回敬了一個笑容,真想勸她一句,「從良吧,不如」。但她既然聽不見也不可能接受,我便聳肩一笑,亦向前走。
各有因緣,除了她自己,沒人可以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