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了shuffle鍵，播放的音樂責任就任由「命運」去安排了，誰知一開始就來了一首搖滾激昂附三分結他solo兼以副歌fade-out結尾的八十年代流行曲。啊，心想，真是久違了的聲音，今時今日時代曲已經不來這一套，搖頭吶喊激動掟咪的樂與怒精神，或者只有在工廈之內才有機會爆發了。彈到手指痛，decimator踩到爛，燒壞了幾多個amp，唱過了幾多青春之歌，統統成了消失的聲音。來了又去，去了又來，世事不過如此。
記憶抽屜既然都打開了，又不妨來張清單，細數失蹤了的聲音：悶熱午後昏昏欲睡之時，遠處傳來唱着粵曲的收音機聲；流行曲中的樂器solo、副歌淡出、remix和劇場版；播放黑膠放上唱針的噗一聲、炒豆聲；錄音帶回帶時的嗖嗖聲；機械相機按下快門的咔嚓聲；蒸氣火車的鳴笛聲；97前電視台收台時播的《GodSaveTheQueen》；宵夜時候的「裹蒸糉」叫賣聲；門外定期出現的「磨利剪餐刀」叫喊聲；酒家裏的「噹噹噹噹，X先生請聽X號線」或者「噹噹噹噹，職工頭圍用膳」廣播聲；榕樹頭小公園裏的講古聲；還有人們從此封口或失憶的正義吶喊聲……
而「消失」本身，又是甚麼樣的聲音？如氣泡墊被捏破時沉沉的卟一聲？還是輕得像只發生在自己的耳內，只有自己能聽見？甚至，是寂滅得幾近無聲？我不知，我只知，所有即將消失的，都會伴隨着時鐘的嗒嗒聲，成為過去。
作者：曾凡（mailto:[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