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杭州返港照例在機上呆等良久始可起飛，苦中作樂，唯有在悶坐之際尋找細節趣味。好久以前我已很欣賞台灣女作家陳文茜寫過的兩句話，「即使你把我丟棄在墓園裏，我亦能在墓園開設咖啡館，而且人聲鼎沸，生意旺盛」，我遂亦以此自我期許。
此回尋找到的細節趣味是機師的語調變化。
搭乘的是香港某航空公司的班機，起飛時間到了，洋機師廣播道，各位親愛的乘客，我們即將啟航，歡迎搭乘本機……。語態輕盈愉快，彷彿約好女朋友在香港共赴晚宴，鋸牛扒、食鵝肝。
過了廿分鐘，飛機靜止不動，洋機師再度廣播道，親愛的乘客，控制中心告訴表示空中交通目前有點繁忙，我們在排隊，很快便輪到我們……。語調仍是好的，心情仍是輕鬆的，所以耐性仍然存在。
可是，等呀等，再等了四十分鐘，本來沉默無語的機師又廣播了，聲調開始焦躁，告訴大家，空中交通據說目前非常繁忙，我們唯一能做的是，justwait；尾音明顯提高，不耐煩之情盡在說話的起伏節奏之間。
於是我忍不住暗笑，困侷在狹窄的機艙內，不知道機師如何打發時間？忽然想起半年前流傳在網上的那幾張情慾艷照，哦，怪不得，暫借時空，翻雨覆雲，那確是殺時間的好方法。
又是等待，又是沉默，再等了四十多分鐘，機師終於宣佈可以起飛，起首語是一句goodnews，結束語則是一聲誇張的、濃重的嘆氣。
誰能不嘆氣呢？大國崛起，航空經營卻仍停在廿年前水平，空中交通任由軍機濫用，乘客在機上枯坐兩三小時乃常見之事。中國人總是好欺負，中國的天空，常有一把怒火在猛烈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