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巴黎第二天，發現街角那間名叫「牛奶」的網吧已經結業，不禁吃了一驚。區內規模最大的網絡中心，生意不是一向很好嗎，入夜後尤其車水馬龍，在它的落地玻璃窗前經過，總見到紅男綠女各自對着光幕埋頭苦幹。家裏沒有打印機，有需要的時候我也幫襯，有兩次半夜寫好稿，電腦線路忽然發神經接不上，只好把文件檔案存進手指，匆匆披衣跑去發送。舞蹈界的黃先生過埠不論演出、考察或玩耍，隔三兩天總在此處查看電郵，自然而然成了我們交收各類物品的驛站。有一天他問我借珍摩露光碟，千辛萬苦從雜物堆中找出來下樓送貨，怎麼知道他瞄了我一眼立即搶白：「落樓畀少少嘢人啫，使唔使着得咁靚？」忽然和《花樣年華》的張曼玉平起平坐，虛榮鬼當然笑到見牙唔見眼，不過歸根究柢，這其實是進念人典型的勢利。新近約微博結識的花槍孖寶午飯，席間我不小心亮出幾乎有資格進博物館的諾基亞手機，曾經跟過進念一台戲的溫寶於是好奇問：「直到宜家都冇換iPhone，你啲朋友冇笑你咩？」審都不必審，他指的一定是那夥人。
朝氣勃勃的有為青年不喜歡第五區，嫌它老套沉悶一成不變，住了十幾年的街坊當然不同意──真的不變倒又好了。雖然速度緩慢，新陳代謝無可否認在默默進行中，剛搬來時常光顧一間中華料理，因為店名叫「高雅」，我一直以為老闆姓高，還自作聰明稱老闆娘高太，她連忙說他們姓陳。摺起之後換成韓國餐館，也是由中國人經營，我照吃不誤，不久又再轉手，卻不做飲食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