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問中央電視台還有良心嗎?很多年輕人會說出:崔永元。
從1996年的《實話實說》,到後來的《小崔說事》到更後來的《電影傳奇》,崔永元的主持的欄目雖然在收視上越來越不如意,但他所堅持的欄目品格,始終不曾敗壞。低端節目風起雲湧,小崔站在第一線說,我不!而且,為了示範甚麼叫高雅,小崔拿出《謝天謝地你來啦》。
《謝天謝地》從上周正式開播,在後「限娛令」時代,獲得諸方肯定。這個節目形態其實是購買的海外版權,原型已經在十多個國家被克隆,以「高智商」馳名。小崔每期邀請四五位明星,比如,第一期中,演員黃渤、王志飛、馮雷和王迅來到節目現場,他們在甚麼都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小崔送入一個特定的主題場景,扮演一個臨時拿到的角色。所以,這個節目的噱頭和看點就是:沒有劇本沒有台詞,全看演員即興發揮。
關於這個節目,小崔的承諾是:「讓觀眾笑得高雅,如果節目有低俗傾向,觀眾盡可以開炮。」目前為止呢,無論是紙媒還是網絡,真是沒聽到一點炮聲,觀眾的讚揚也貨真價實,小崔為明星們設置的角色,土豆村長也好,毛腳女婿也好,都絕無低俗傾向。不過,我看了兩期,笑不出來。
比如在最受好評的黃渤折子戲中,黃渤扮演一個真實身份為地下黨的江湖郎中前往敵營,接頭暗號為「白日依山盡」,只要對方說出「黃河入海流」,就算找到戰友,完成任務。黃渤出場,來到匪軍地盤,一說上句,三個匪軍都對出了下句,觀眾台下笑,黃渤台上笑,如此五分鐘。黃渤秀了下信口開河的能力,觀眾呢,與其說欣賞了明星的才藝,不如說看到了《三槍》的生產。不過,曝光爛片,不是小崔的主旨,《謝天謝地》的全部抱負就是,讓高雅文化征服觀眾。可是皇天后土,所有這些即興的台詞,無非一個原則,即把球踢給對方;踢不過去的時候,秀點歌舞,拋個眼風。《謝天謝地》結束,我換台看個相親節目,看到女嘉賓嬌滴滴自我介紹,「我業餘喜歡讀點有品味的書,像杜甫啊村上春樹啊安如意啊」,台內台外一片歡樂,美麗女嘉賓跟着大大方方笑,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小崔錯了。
低俗,它絕對不是高雅的反義詞,它是高雅的比較級,類似2B青年是文藝青年的進化級。說到底,小崔的所有明星選手都不及衞視上的那些本色嘉賓,大媽一上台,直接揭露大叔姦情,關鍵時刻,大叔撥出一個手機號碼,大媽姘頭現身,這樣的人生現場才叫沒劇本沒台詞,雖然低是低俗了點。可惜,小崔返回高雅返回文藝腔,節目不接地氣是其次,中央電視台的場地,NBA球員當乒乓選手用,怎麼看怎麼沒譜。又要觀眾笑,又要觀眾高雅地笑,現場有十個侯寶林和十個趙本山嗎?而且,即便是侯寶林先生,也還需要幾十年錘煉的劇本。
不過,話說回來,小崔的高雅路線倒也不是全無可能,我的想法是,小崔真要在新時代開出新天地,《謝天謝地》一定要和《實話實說》相結合。比如,找個真正人頭馬,突然把他放入警察局,宮廷戲加白領劇,無間道加諜戰,那麼,浪漫主義有了,批判現實主義有了,題材高帥富,觀眾一定笑。綜藝節目裏,老百姓當了三十年主人公,現在該輪到上流社會出場娛樂娛樂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