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後重看《黃色潛水艇》,不像小時候興奮是意料中事,記憶縱使沒有褪色,神經卻難免被歲月磨得麻木。然而那些倒背如流的披頭四金曲仍然感人,《EleanorRigby》反覆的「啊,看看所有寂寞的人,究竟他們從何處來」,每次響起都還令我倉皇,車水馬龍的不論是銅鑼灣、香榭麗舍或者原宿新宿,挑起的那幾聲弦樂教人欲哭無淚。而踏入四月聽到《當我六十四》,總要垂下眼睛靜一靜,沒有活到這個歲數的故人誕生於二號,生日蛋糕年年由我義務代他吃掉,默默回答歌詞裏的「你依舊需要我嗎,你依舊餵我嗎」。有時早一兩天,有時遲三五日,但怎樣也不會忘記──今年剛巧聽聞置地廣場某咖啡店的紅蘿蔔蛋糕做得像樣,合時合候,把自己餵得心滿意足,同時還兜進「永遠二十一」買了隻黑玫瑰塑膠戒指作為禮物,真的送上肯定原封不動擲還,己所欲故意施予人的奸計,得逞後私自笑納。
《黃色潛水艇》隱藏的好些「字噴」,倒是在美國住下才悟出來的,譬如藍魔怪遇上異己者,自問自答「Areyoubluish?Youdon'tlookbluish」,不曾置身充斥猶太裔的社會不懂得笑,耳朵再靈敏,聽不出bluish和Jewish的諧謔。七零年左右第一次看,在新加坡烏節路麗都戲院,那一帶近年改變得厲害,年初回去時任職電影公司的朋友邀請看《鐵娘子》試片,地點在邵氏大廈放映室,他說「從前麗都戲院旁邊」,我以為十拿九穩,去到站在對面不能直接過馬路,必須轉落地下甬道,方向感本來不弱,結果上來時還是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