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女子,不接受足球運動,認為野蠻。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我不太接受芭蕾舞,因為我覺得芭蕾舞野蠻,表面上則非常溫柔、典雅。同樣以雙腳來表演,誰對自己的腳更野蠻呢?」說這話的是西西,《耳目書》裏《看足球》其中一段。可見我們多麼的志不同:儘管我也認為足尖舞的訓練慘無人道,殘酷直逼封建社會的纏足,舞團的金字塔架構則慫恿心理上的惡鬥,從業員不具備曹七巧氣質爬不上頂,但坐在劇院欣賞卻甘之若飴;至於足球比賽的電視直播,除了惋惜怎麼攝影機不擺在更衣室,沒有其他意見。她在《隨耳想》一輯數的家珍,古典音樂盲如我可想大部份聞所未聞,她還要在序裏謙稱,「一位朋友看過說:怎麼都是些標題音樂?理由之一,比如看京劇,懂劇的觀眾當然聽唱詞;不懂的大抵只能看武打。對於音樂,我目前還是看武打的」,窘都窘死了。她和我的共同嗜好,早期恐怕唯有電影,近年添了熊,可是這並沒有影響我對她文字的喜愛,幾十年忠心耿耿。
既然提起京劇,允許小粉絲囉唆兩句吧。八十年代中,有一次跟陳輝揚楊智深他們去北角大會堂看四小名旦陳永玲,中場休息時古先生說:「西西何福仁也來了,我介紹你認識。」戰戰兢兢隨他走過去,腳步比台上喝醉的楊娘娘更飄浮,點頭後簡直變了啞巴。她非常體貼,友善地微笑道:「你喜歡貓是吧?以後有機會寫貓給你看。」後來《哀悼乳房》真有那麼一聲喵喵喵,高興了半天也難過了半天,沒想到她對擦肩而過的仰慕者那麼有口齒,在疾病的折磨中不忘分灑一點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