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櫻花照例遲到,據說是一年比一年開得慢了,從三月中旬延至三月底,一路燦爛到艷陽四月,只因氣候暖化,或許櫻花懼熱,姍姍緩步,不肯來。
那麼三月十五日的日本櫻花節沒法不再度由「迎花」變成「預祝」了,樹上的花不夠多,許多人來到東京各地的公園山頭,擠站在樹下圍觀聊聊可數的紅的白的小花兒,眼神格外失落──想必有人暗暗嘆息,「殘念啊真是!」卻亦因此格外的捨不得轉身離去,不肯走。
花不來,人不走;花來了,人更不走。日本人對櫻花的癡迷精神,其實跟花之美之艷已經沒有太大關係,花由心生,說到底都源於貪戀慾望。
本來預訂了三月中旬的日本旅程,看看日本網站的櫻花預報,立即取消,不像再似去年到肯亞看野生動物,由於日程選擇有欠精準,到了大草原,一輛輛吉甫車追逐着聊聊可數的獅子和大象,車比獸多,或站或坐在車廂內的人互看一眼,忍不住尷尬地,笑了。
草原上的朝陽倒是如常升起,不管人多人少,都在,永恒地在固地的時間於固定的所在從地平線上冒起頭來。清晨五點起床,坐在帳篷外喝杯黑咖啡,抽一支小雪茄,再吃一片肉和一顆蛋,用各式氣味把自己灌醒,然後跳到吉甫車上往草原駛去。天仍黑,遠處閃過或大或小或高或矮的動物影子,彷彿都是剛睡醒,像約定了時間,一起現身迎接太陽。
車往前行,陽光由前方緩緩展開,動物無不現形,我和牠們都是人間景象,在太陽下,一律平等。
櫻花,草原。遠方的自然召喚令我難在此城呆得太久。三月底,與花有約,我們約在京都見。
(編按:蔡瀾先生因事請假,其間暫由馬家輝先生執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