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朋友來看我,那落寞的神情叫我十分心疼與不忍,幾個月不見了,看那樣無可言喻的一張臉便知道一定有些事發生,一定是些令她傷心的事,說不出口的事,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我不敢問,也不想知道,更怕她說出來,有些事是不能說破的,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更好,無謂交淺而言深,無謂點中人家的傷心處。
不想找什麼話來填滿我與她之間橫梗着的沉默,兩個都愛說話的人,而且是久矣乎不見面的人,這奇特的沉默太詭異了,但我一點也不設法去打破,過了一個新的年,我是有點改變了,一切屬於自己的處境並沒有改變,只是不再口沒遮攔百無禁忌的,也許事態有輕重,玩笑並不是時候,不能亂開,有時,我也很世故呢。
她也察覺了嗎?我不知道,只知道罕有的沉默持續着;有一位女詩人云:關切是問,而有時關切是不問──說得真好,關切是問而有時,關切是不問,中間那個標點任人加上去,問而有時,真難呀,不合乎時宜之問不如不問,問與不問都是一種關心的表示吧。
人生中有許多插曲,許多中斷的旋律,許多季節,許多陰晴圓缺,許多得意與失意,許多……不同曲調的歌,人生中也有許多的邂逅與分離,有時無言無語無聲無息,有時只能像這樣的陷入一片沉默。看來也許我該慶幸自己的人生,在這持久的沉默中,忽然想到自己;無論昨日今日或不知還有多少的明日,也許我依然有許多話要說,不管能說的,不能說的都會去說而不必一直被沉默所包圍,只有這一回是一個奇特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