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有人貼了一九八五年《號外》某期別冊封面，李志超唆擺下的張藝謀不但露點露腋毛露事業線，一雙半睡半醒的勾魂眼還直望鏡頭，教未見過世面的八十後九十後咿嘩鬼震。那時他很樸素很泥土，否則也不會這麼容易話為，小綿羊一樣屈服於美指兼攝影師的淫威，盡情滿足對方打造山寨三島由紀夫的私慾。自從拍過《英雄》《黃金甲》當然不同了，平步青雲直踩紫禁城和鳥巢運動場，有時黑心起來我不禁想，如果他從未金熊銀獅一隻隻往家裏搬，不曾被各款謀女郎簇擁着行紅地毯，我們的眼福是否會好一點。錢是註定作怪的，去年最驚心動魄的例子是《丁丁歷險記》，製作費要是徘徊在搭叮叮的層次，活動蠟像似的怪胎肯定沒有機會通銀幕跑。為了它我幾乎願意受洗信奉天主教，以便每晚上床前有資格誠懇祈禱續集不要出現。
史高西斯手頭缺乏宏厚資金，或者不會打《雨果的巴黎奇幻歷險》主意，重建梅里耶斯的夢工場你以為那麼簡單，現在我們按一按電腦便可招風喚雨，連攝影機也要手搖的時代什麼都靠手工藝人，模仿他們紮一條會噴火的恐龍，沒有辦法搵電子特技師傅偷雞。科技進展到目前的地步，寵壞了的眼睛看到什麼都很老奉，那些上天入地的鏡頭運動原本得來不易，可是觀眾慣見亦平常，絲毫不懂感恩。以為對一切玩意麻木不仁的時候，忽然亮出一部講十六世紀畫家Bruegel的波蘭片《磨坊與十字架》，只用了《雨果》百分之一資金而效果好一百倍，驚訝得下巴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