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爸老媽喝茶,吃過幾輪點心,老爸還在嘆他自己炮製的藥材酒,老媽忽然從手袋中掏出兩個鮮紅色的小膠盒,遞給我和兒子,說是過世的外婆留給孫兒、曾孫的禮物。只是一直收藏得太好,沒有人知道有這樣的禮物,到最近外公外婆的舊居賣了,大家整理舊物時才找出來。老媽說,外婆做事總是小心翼翼,井井有條,盒子保存得很穩妥,每個都寫明是給那個兒孫,絕不會弄錯。
看到那個像蜜柑的紅色小膠盒就知道外婆的禮物是件金器,並且是很多年前已預備了的。現在的金飾店即使只是街頭巷尾的小店都會用上皮製或天鵝絨面的盒子盛載金飾,可二、三十年前的金舖或珠寶金行通行用這些紅色小膠盒,裏面再用棉花承托金器。打開小盒,沒有甚麼金條或東西,只有一隻設計簡約的金戒指。在老牌金行打滾超過三十年的二姊夫說,戒指頗墜手,該有兩、三錢重吧。
從來沒有買過金器也不戴戒指,對兩、三錢有多重,值多少錢實在一點頭緒也沒有,唯一清楚知道的是外婆那份關顧,那份愛惜,那份細心。外公外婆是多災多難的一代,既碰到民國初年的亂局,又遇上日本人的侵略,更遭遇國共內戰,最終被逼離鄉別井,來到人地生疏的香港謀生過活。對兩老來說,逃難避禍的經驗難免,生活拮据的苦味嚐透,一口安樂茶飯來得不易,一點傍身錢是絕不可少的。也許就因這樣的歷練,這樣的考慮,外婆趁晚年手頭有點鬆動時為孫兒打造了金戒指。既留個紀念也可以應急傍身,反正誰也不知道甚麼時候再有亂事,誰也不知道甚麼時候人造的紙貨幣會變得一文不值。
想到這裏,感到手上的盒子越來越重,越來越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