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落開波 - 邁克

直落開波 - 邁克

胡蘭成認識張愛玲之前入過獄,在《今生今世》他這樣寫:「及我獲釋後去上海,一下火車即去尋蘇青。蘇青很高興,從她的辦公室陪我上街喫蛋炒飯,隨後到她的寓所。」收過人家兩期雜誌,通過幾封信,何至於急得這樣,甫抵埗就找上門去?顯然雙方都覺得對方有意思進一步發展,甚至曾經在信箋上打情罵俏,可是那頓飯吃得再開心,深受舊禮教薰陶的我也不敢想像他們會直落開波──基佬生性縱使淫蕩,卻有不少造訪香閨而相敬如賓的經驗,異性戀者據說比較守規矩,忍功應該更到家。所以多年後讀到《小團圓》這段,我徹底震驚了:「她從來沒妒忌過緋雯,也不妒忌文姬,認為那是他剛出獄的時候一種反常的心理,一條性命是揀來的。文姬大概像有些歐美日本女作家,不修邊幅,石像一樣清俊的長長的臉,身材趨向矮胖,旗袍上罩件臃腫的咖啡色絨線衫,織出纍纍的葡萄串花樣。她那麼浪漫,那次當然不能當樁事。」
眾所周知,半自傳小說裏文姬是蘇青的化身,照這樣看,乾柴烈火的男女大概嫌蛋炒飯不夠喉,立時三刻進駐私人廚房開鑊再炒了。《今生今世》緊接「隨後到她的寓所」的是「我問起張愛玲,她說張愛玲不見人的」,輕輕跳過了翻雲覆雨,電影術語叫暗場交代。事後煙不好好抽,衾枕尚暖便忙不迭向性伴侶套取下一個目標的聯絡方式,這男人實在狼胎,怪不得「問她要張愛玲的地址,她亦遲疑了一回才寫給我」──沒有變臉踢他下床,不一定因為有涵養,而是不打算和他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