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大廈停電提早收工,乘着空檔打電話給遠在東莞的琬瑜,她任職在錶帶工廠已八年了,當年在去與不去之間,求得一枝張良月下追韓信的籤,經高人指點鼓勵後上工,一去八年,中港兩地走,深得老闆信任,也算是打工皇帝。
琬瑜是廈門人,今秋有返鄉之旅,臨行前問我要帶什麼?我老實不客氣說春餅幾張吧,果然她帶上厚厚一大捲如古籍經書的春餅,還教我用電飯煲蒸開,到南貨舖買了茭白筍、竹筍,又買了一塊新鮮豬肉、芽菜、木耳、蛋皮炒成一大碟,捲着餅來吃,一入口眼淚幾乎流出來,這是童年逃難到台灣時,鄰居福建人手做的春餅,看人家吃流口水,於是請我吃還看我吃,還說這外省女娃像日本人,六十多年前的記憶,失驚無神的跳出來,那味道在空氣中飄浮着。
琬瑜的老闆娘十分體貼下屬,曾將虱目魚肚冷凍真空包裝運送到東莞做為午餐加菜用,她也帶過一包給我,開封後清蒸在辦公室加菜。虱目魚是台灣普羅大眾的菜餚,可蒸可煎可紅燒可入粥,居住台灣十多年的求學階段,虱目魚是經濟實惠的便當主菜。
當年吃過的鄉土味的食品,她一樁一件帶來給我,彷彿一樁一件替我找回來童年少年的味道,而我的童年在記憶中如此貧乏,還充滿了對食物眼饞口饞,而那些食物都是尋常人家本地人的巧手製品,其中有分甘同味的素樸人情。
滋味點滴在心,電話中那些滋味難以言傳,而此刻的心情年輕的她體會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