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錯愛,粵式口語入文這種寫作習慣,被推舉為具保留地方特色的耕耘,久而久之,填格子時白話中夾雜啜核廣東話變成義務,就像經營茶餐廳餐牌不可以沒有鴛鴦,整個存在價值懸掛在咖啡和茶適量的調配。縱使兼職打散工翻譯字幕,也逃不脫定型,洋夫洋婦非得流露一點油尖旺口音不放過傳譯員,譬如那天甘生看完《我的華麗皮囊》,便婉轉地嫌棄銀幕底的中文太過標準,地道粵語九牛一毛,辜負了艾慕杜華骨子裏和五六十年代香港影壇的眉來眼去,雖無過犯語言乏味。
我這人真是不識抬舉,敬酒不吃吃罰酒,怪不得撈嚟撈去成世冇發達:以不純正三及第中文騙稿費,一般是會遭嚴正批評家棒打為不登大雅之堂的,享受網開一面特權的作者鳳毛麟角,難得叨陪末座,竟然犯賤不肯落重藥。真相是,我一向不認同整部電影充斥嘅哩噃的譯法,擁護環保之餘死心塌地信奉簡約教,能省一字就不願浪費筆墨多寫一字,必須在「最近忙什麼」和「近排有啲乜嘢搞作」之間作出選擇,毫不猶疑放棄賣俏。
當然,最大癥結是不願意相信歷年兜售的都是繡花枕頭,靠blingbling外殼掩人耳目,裏面塞滿不值一哂的敗絮─即使是事實,也請不要拆穿。所以,編內地版盡量刪除廣東話並非出版社旨意,是我不自量力的承擔,冀望摘掉了首飾,剩下一副骷髏骨,仍然獲得脂粉客垂青。剝下民族服裝的羽毛級性別政治文章,骨是骨肉是肉,沒有獵奇色彩支撐場面,親愛的讀者會不屑一顧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