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過用《留言信箱》這題目寫個中篇,小說只有二人對話,一男一女的對話。一人一手機,你發我一個短訊,我回你一個短訊。短訊不一定是短的,可發展成一段長文,說出一種想法,對當前社會問題的反應,講出那一刻的心情。對話過程,也可反映出男女的精神狀態,是興奮還是沮喪,猶疑還是決絕,愛還是不愛。
把這樣的對話寫成小說,會好看麼。
曾經把幾個月的SMS抄寫下來,過程是「驚心動魄」,原來人可以在某一刻接近失控的,某一天心情是那麼的好,另一天則那麼差。有時可以談笑用兵,有時卻感到日月無光。生活的喜與哀,心情大起大落,如坐過山車。抄寫的時候,才知道曾經有這樣不近人情的想法,曾經有過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歡愉,也有萬念俱灰時刻。這一切,只有當事人才明白,別人看了,恐怕沒法引起共鳴。
要是把二人對話轉化成小說,得改動一下內容。說小說反映人生,真實人生與小說創作畢竟有所不同。《SMS》也好,《短訊》也好,把它變成小說,可有難度。
寫小說,還是用書信往來這方式較可取。但這一代只愛發SMS,還會用筆用紙來寫信麼。
互相通信而又把它保存下來,屬上一代的事了。五四時代至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六七十年間,知識份子寫,文人寫,詩人寫,藝術家寫,尋常老百姓寫。是你一封信來我一封信去的寫,有來有往的。
因為這一來一回的寫,我們遂有機會看到如魯迅的《兩地書》。沈從文與張兆和的家書。胡適的談文說藝書信,還有徐志摩與陸小曼的情書。要是SMS早來一百年,手機通信取代以筆寫信,恐怕沒機會知道當年上代人說過些什麼了。
近年以書信形式來談論學術問題,有胡蘭成的《意有未盡:胡蘭成書信集》,說心底話的,有張愛玲與宋淇夫婦的通信(他們生前有同意辭世後書信可結集成書麼)。文革前有傅雷寫給兒子傅聰的信,《傅雷家書》談人生道理,苦口良藥,很不易喝。二十一世紀,大概很難再有類似的通信形式出現了。
不好改寫手機短訊為小說。SMS那麼個人的溝通模式,那是屬於兩人的天地,就留給互發短訊的人擁有,分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