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走了。
他是個性格堅強不會隨便認輸的人。從去年春節被病魔侵襲開始一直苦苦搏鬥,好幾次在生死邊緣徘徊都沒有放棄,都撐住了。有一陣子還好轉過來,離開醫院正常生活。這一回他也苦苦堅持,一口氣始終不肯鬆下來,吃了不少苦頭。到最後大概力氣用盡了才千般不捨的離開。
跟舅父不算親厚,小時候對他的印象也有點模糊,直到某天身邊的長輩包括老媽開始說我長得有點像他,老說「外甥多似舅」才開始留意舅父的樣子和言行舉止。老實說,看着舅父的樣子倒不覺得跟他有多像,只是自小樣子既不像老爸也不像老媽,「大人」又愛把上一代投射在小孩身上,就這樣我變成似舅的外甥,跟他好像多了點特別的連繫。
可惜,樣子有幾分相像是跟舅父的唯一連繫。其他方面,舅父可說是個謎一樣的人物,不太清楚他做甚麼工作,不了解他有甚麼嗜好,不知道他喜歡吃甚麼,從未聽說過他買了甚麼新產品或到甚麼地方旅遊,更不知道他在想甚麼。唯一知道的是他花很多時間修理收音機之類的家庭電器。
他的生活更是簡約的像個苦行僧。記得某年到外公外婆家拜年,在花籠看街看的無聊,便轉到屋子其他地方轉。不覺間闖進了舅父的房間。
從來沒有見過一間如此簡樸、空盪盪的睡房。一般房間至少有牀有枱有椅子有衣櫃吧。舅父的房間卻一件都看不到,只有一張摺好了的尼龍牀放在牆邊一角,有一張摺櫈,還有一支掛了夏威夷恤的衣架勾在窗邊。正想走進去看清楚,舅父低沉平淡的聲音就從背後響起來:「唔好亂搞嘢!」當然不敢造次,急急從房裏逃出來,躲到花籠的一角。
現在花籠拆了,空盪盪的房子賣了,舅父苦行般的生活也完了。
但願他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