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俠五義》原創者、說書人石玉崑罵贓官兒有個著名的段子:
狗銜一銀錠而飛走,人以肉餵之不放,又以衣罩去,復甩脫。人謂狗曰:「畜生,你直恁不捨,既不愛吃,復不好穿,死命要這銀子何用?」
那狗,說的正是當時浙江省的一個知府,偏就姓苟。石玉崑的徒兒小丁寶兒也不讓乃師專美於前,而有一個著名的諷刺時事的段子:
鍾馗專好吃鬼,其妹送壽禮來,帖上寫道:「酒一罈,鬼兩個,送與哥哥做點剁(點剁,將食物剁成碎塊)。哥哥若嫌禮物少,連挑擔的是三個。」鍾馗看畢,命左右將三個鬼俱送庖人烹之。擔上之鬼謂挑擔之鬼曰:「我們死是本等,你卻何苦來挑這擔子?」
這個段子也另有所指,據說有號稱「孤掌社」說書一派,自命為柳敬亭傳人。柳敬亭曾為左良玉說書勞師,極富時譽,明亡以後更為南明遺民所推重、甚至神化。後來,又衍生出「孤掌難鳴(諧音『南明』)」的隱語,以孤掌社為柳氏這一家數說書之正宗,石玉崑一系則頗受詆諆。當時號稱「孤掌社」首領的說書人是兄弟倆——也有傳說是雙生兄弟——由於面容、聲腔極其相似,觀者不能分辨,因此而能玩出不少今人可稱之為「分身」的把戲。時人號曰「神出鬼沒」。石派傳人小丁寶於是將挑擔的指為同行對手柳敬亭,擔中二鬼即是那一對兄弟。
上海有「唱新聞」這一行,原來唱的都是瞎編胡扯、引人入勝的奇事。如尼姑偷和尚、大姑娘下河洗澡等下流的玩意兒。民國二十年「九一八事變」,老百姓感到國難當頭的迫切了,就有了真正的「說新聞」這一行。
一種是原先的說書人,還有一種是淪陷區的文人,用打游擊的方式說唱,說過一段,就要轉移陣地,以免被敵人逮捕。這種人祇有一個先決條件:跟執政的人作對,而不是幫執政者整肅異己。到抗戰勝利之後,有一些說新聞的人還繼續說,可是對象卻不是日本人,而是打垮日本軍隊的國民政府了。因為國民政府執政了、也壞了。
下面三個段子就是「唱新聞」的傳下來的。前一個說的是日據時代的漢奸,第二個說的是國府內部的貪瀆。最後一個嘲諷的是「唱新聞」的人自己。
鳳凰壽,百鳥朝賀,惟蝙蝠不至。鳳責之曰:「汝居吾下,何踞傲乎?」蝠曰:「吾有足,屬於獸,賀汝何用?」一日,麒麟生誕,蝠亦不至,麟亦責之。蝠曰:「吾有翼,屬於禽,何以賀壽?」麟、鳳相會,語及蝙蝠之事,互相慨嘆曰:「如今世上惡薄,偏生此等不禽不獸之徒,真個無奈他何!」
有客在外,主人不欲請之共食,乃潛入吃飯。既出,客謂曰:「宅上好座廳房,可惜許多梁柱,都被白蟻蛀壞了。」主人四顧曰:「並無此物。」客曰:「他在裏面吃,外邊人如何知道。」
一人迷路,遇一啞子,問之不答,惟以手作錢樣,示以得錢,方肯指引。此人喻其意,即以數錢與之,啞子乃開口指明去路。其人間曰:「為甚無錢裝啞?」啞曰:「如今世界,有了錢,便會說話耳!」
還有一種古老的演唱藝術叫「唱道情」,源於唐代的道教演唱,其詞多為七言贊體,後來也吸收了部份曲牌,豐富了唱腔,有漁鼓、簡板之類簡單的樂器伴奏。漁鼓,就是二尺來長、胳臂粗係的竹筒,下蒙蛇皮,唱時敲擊底部的蒙皮,產生共鳴。簡板則是兩根一尺半長的竹片,一片朝上彎、一片朝下彎,以手指操控對擊,其聲清越脆俐,與漁鼓相映互襯,有如對答。在正式唱故事之前,仍是為了吸引觀眾。唱道情的會說一兩則笑話,跟時事或當地的新聞有關。在清末鬧出鐵路收歸國有的時候,就有這麼個段子:
甲乙謀合本做酒,甲謂乙曰:「汝出米,我出水。」乙曰:「米若我的,如何算帳?」甲曰:「我決不虧心。到酒熟時,只逼還我這些水罷了,其餘多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