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俊江肖雞,兔年冲太歲,運勢多變。由去年底離開新聞界,在網誌發表「車衣女工」論,到成為獨立電影《哭喪女》男主角,現身娛樂版,如此劇變,不過是七個多月的事,流年預測果然應驗。記者轉行做公關、當主持甚至從政的大有人在,然演戲幾乎前無古人,或許同行已經出了一位會撳錢的黃婉曼,更可能只是我妒忌心作祟,惹人猜疑此舉是否想在娛樂圈走紅,他卻說,「我無呢個條件!」
撰文:蔡俊業
攝影:陳盛臣、楊錦文
柳俊江:
30歲,人稱柳爺。00年入讀浸大傳理學院,主修廣播新聞;02年加入無綫電視新聞部當實習記者,後轉為全職,一做8年,去年底離職;現為香港愛護動物協會中國外展總監;間中兼任主持人、自由撰稿人及演員。
貪心.成就
柳俊江在《哭喪女》飾演男主角阿恒,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宅男,他說這個角色是從旁觀者角度看他的女朋友,即飾演全職哭喪女的詩雅遇上靈異事件後的變化。導演是城大創意媒體學院的導師許雅舒,她的學生,同為導演的麥曦茵將許介紹予柳俊江,自此促成前主播處男下海演戲。「我哋喺Cafe坐低傾,傾完之後導演就話:『係你做啦喎!』我話:『做咪做囉!』」雖說是獨立電影,但女主角詩雅,以及飾演社工和醫生的陳家樂和湯怡三位都是全職藝人,電影開鏡儀式同樣有娛記在場,導演和演員一字排開任影,選角和宣傳都「踩界」得如一部商業製作,難怪一般觀眾會誤會:咦?呢個咪報新聞嘅?乜走去拍戲呀?傳媒同行包括我在內的震撼更深,畢竟娛樂圈賣的是另一種專業。「演戲對我嚟講,只不過係為興趣。」這跟曾偉雄的「黑影論」一樣,誰會信?「以前做無綫都會有人問我係唔係想紅啦,一做幕前就有呢個問題,到家有人問係咪想入娛樂圈,我都話唔係;想紅,係要豁出去,投資時間、放低工作,我有家庭、有負擔,亦都已經建立起形象,沒有條件豁出去!」他承認自己很貪心,但並非物質上,而是尋找生命意義上,「我的『貪心』建基於對知識的渴求、謙虛聆聽兩種因素;做人唔驚貪心,最驚係太易滿足,如果人生最大成就只係我以往嘅採訪經歷,去過做地震採訪,咁即係已經過去咗,家咪好可悲?我覺得我仲未搵到!」
他直言貪玩,甚麼都想試,而且自信滿滿,不會有事情把他難倒。這樣,他手執未來鑰匙,嘗試打開每道通往未來的大門,投身愛護動物行列、主持節目、做棟篤笑、寫書,還有演戲。「任職愛護動物協會,絕對可以做到好有意義,甚至改變內地好多人(對動物)的思想態度、文化及質素,幫到好多小動物,呢樣可能會成為我人生中一個好Remarkable嘅成就。」至於拍戲,他不相信自己會有甚麼成就。「入行要放低自己,我做唔到,同埋自問外表條件一般,有自知之明嘅人唔會發明星夢。」好歹都是一代新聞王子,昂藏六尺,鏡頭前迷倒不少女粉絲,如今竟然自嘲!
自卑.平等
五年前到無綫當實習記者,跟柳俊江成為同事;那時他長駐內地,難得碰頭閒聊一會,已感到他話語間總帶着高傲。到今次訪問,他坦白說出底蘊。「其實我唔係十分有自信,我啲中學同學就知道,近幾年叫做有好大改變。」生於基層家庭,金錢兩個字對他一家五口來說從來都是一個難題,求學時代很多興趣班都無法參加,只有不停打籃球,放學就搵地方Hea、打機、吹水。到高中時更是他人生第一個低潮──父母同時失業。「窮到要攞綜援,而且維持咗一段長時間,屋企關係變得唔好,自己又反叛,覺得我得唔到應有嘅成長環境,會同同學比,嗰個年代每個屋企都有部電腦啦,我到中七先有,我直情有諗過去參加嗰啲電腦捐贈計劃,去攞部二手電腦。」如此環境中長大,人就變得心急,「成日都好煩第日會點,又會諗可唔可以快啲搵到錢去改變環境?所以做好多嘢都無計劃,只信緣份,想做就去做。」
緣份是咁來的,會考只得15分,讀文科入大學沒甚麼科目選擇,最後鎖定浸大傳理學院;揀主修科目,自知英文不好,又嫌中文新聞太悶,只剩廣播新聞,結果高考2B2C,錄取與否還要看面試,他卻直達天庭,「我嗰陣時講嘢黐脷筋,如果要面試就應該入唔到;我問教授,佢話:『係喎,In漏咗你㖭!』否則,我就會讀中文系,走去教書。」大學將以往成績重新洗牌,置身平等環境,他發現就算家住公屋,普通中學畢業,到外面也不會比名校出身或家住豪宅的輸蝕,「跟同學開會、做Project、搞活動,我都可以做個領導角色,原來過去咗嘅嘢就係過去咗,去到新地方,自己嘅背景,只係一啲磨練。」他又為改善黐脷筋下了很多苦功,每晚用錄音機錄低自己的讀報聲,反覆細聽,逐粒音執正,「通常係『S』音,『死』、『知』、『癡』呢啲音好難改,就試用唔同方法,再讀多幾個版本,一日練一隻字係咁講,用咗一年時間去改。」由二年級實習前開始,直到08年京奧後終於當上主播,「一定要對自己有要求,你先可以改善到。」
車衣.新聞
在無綫新聞部八年,最後一年多時間晉升主播,又擔任《新聞透視》主持,就算後來轉職至公共事務部依舊可報新聞,收入和知名度有增無減。然後,他在網誌發表《我離開了我愛的崗位》,文中對現時新聞部老闆意見過份強勢,令記者只能「照單執藥」難以發揮,變成「車衣女工」,一次經歷成轉捩點。當時在《星期日檔案》,花個多月籌劃採訪廣州保衞粵語行動,做齊功課,受訪者也有了,「但上頭唔批,原來佢哋覺得普通話係國家法定語言,無必要做一個動作去保護廣東話,我好錯愕,係咪已經政治正確到咁?係咪成個傳媒出問題?相信唔只我見到,但點解無人講?」「車衣女工」博文在facebook瘋傳,繼而有報章報道。不過,行內行外確有意見認為,舊公司給予如此多機會,才造就今天的柳俊江,如今離職前卻公開踩公司一腳。「開頭真係好大壓力,無諗過咁大回響,擔心影響到舊公司,亦可能有好多人不滿。但我想強調:第一,我唔係『唱』,第二我係討論緊成個新聞行業嘅文化,我講緊係呢間公司我見到背後發生嘅情況,有可能導致成個行業越走越差。無綫新聞部入面都係成個行業嘅縮影,你會睇到成個行業點樣發展落去,呢個唔只關係到公司業績,亦唔只關乎到新聞機構嘅表現,而係一個社會問題,小朋友每日睇咩資訊?大人談論甚麼話題?成個社會文化點樣轉變?係影響整個香港嘅未來走向。」
現在,柳俊江仍有很多機會與舊行家聯絡或在facebook交流,他發覺大家對這件事都很正面,因為帶出了記者待遇的問題,及討論何謂真正的新聞自由。他近月更變成了業界意見「代表」,一些關乎新聞自由議題的事,都會找他評論。譬如早前上VDONext講亞視誤報江澤民死訊、李克強到君悅酒店期間,記者只能在另一間房看直播,他在微博轉載在場記者所講「Theongullestassignmentoftheyear!」(Ongullest為廣東話粗口「最戇X」的英文諧音),但他坦言希望能夠逐步抽離,擺脫這種身份。「我既不在其位,又不是專家、學者,我也不從屬業內工會,我是innopositiontocomment。」他現時最期望的,是大眾能夠多點留意他在愛護動物協會的內地工作,包括領養寵物代替購買以及推動內地防止虐待動物的法例等議題。
柳爺
柳爺此名最傳奇。「我係一個粗枝大葉嘅記者,初入無綫兩三年,成日有啲小錯,尤其係對數字,珠寶失竊案六百萬,寫稿寫錯六千萬;出去採訪又自把自為,又唔聽話,於是主任打嚟:『叫聲你柳爺,合作少少啦!』提醒我細心番,跟同事合作好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