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專題:理大師生撐肺塵家庭助養貧童擺脫悲劇人生

星期日專題:理大師生撐肺塵家庭
助養貧童擺脫悲劇人生

【本報訊】他們只想在臨死前討回賠償,讓妻兒有尊嚴地活下去。逾百名因工患上肺塵病的湖南農民工,前年在深圳集體維權,入稟法院索償。兩年下來,病死多人,賠償仍未到手;部份命危工人的子女面臨失學。本港理工大學師生發起助養行動,「孩子沒書讀,就沒辦法擺脫他們父親的命運」。 記者:王家文

由香港理工大學、清華大學和北京大學等師生組成的「建築工人調查小組」,兩年前開始跟進湖南肺塵病工人,大多早年南下深圳從事建築爆破工作,因沒保護措施,長期吸入塵粒而患病。小組曾發表報告及上書各政府部門,引起社會關注。近月再到訪,部份患者已病逝,餘下則病情嚴重,「熬過今年,也熬不過明年。」理大研究生鄧韻雪說。
湖南張家界有逾百名肺塵病工人,包括43歲谷臣云。鄧韻雪到訪時,他正在輸血,體重由140斤跌至90斤,「之前他患肺炎,吐了兩碗血」。谷去年接受深圳市政府發放的「人道關懷」13萬元(人民幣,下同),但不准再興訟追索。補償全用來治病,兩名孩子在學,「家裏已沒有生計來源,萬一他去世,真不知道生活怎麼辦」。

索償慘被不斷拖延

耒陽市更是肺塵病發重災區。「很多人瘦得只剩一副骨頭,每天只能坐在床上,一說話就不停出汗。」理大博士生范璐璐在當地走訪了逾10戶人家,像陳香平,兩年來一直在醫院,身體插滿氣孔,「躺着呼吸不了,要坐着睡覺」。另一患者劉功清去年過身,家境苦困,長女輟學到廣東打工,次女念初三,「她也打算出去打工」;幼子只得幾歲,「上幼稚園的錢也沒有」。
上月來港出席肺塵病研討會的維權工人代表鍾家泉說,早年做破爆工作,只獲發面紗,後來才有薄口罩,但「戴了等於沒戴」。前年他確認肺塵病二期,幸有一張爆破員培訓證件,證明他與爆破公司的勞資關係,才能上告法院。一審和二審均獲勝訴,但涉案公司不斷上訴,拖延賠償,「沒完沒了,就像惡性循環」。

患肺塵病的陳香平身上插滿氣孔,只能坐着睡覺,旁為其11歲兒子陳坤。
建築工人調查小組提供圖片

遺孀不堪壓力自殺

內地建築行業實行多層包工制,類似香港的「判上判」,工人備受剝削,沒有勞動合同和社保,若有工傷或職業病,很多人缺錢治病,只有等死。理大約10名師生決定助養這批工人的孩子上學,中國社會工作研究中心副主任潘毅說,在耒陽有工人遺孀不堪壓力服農藥自殺,遺下兩孤雛,「不能讓孩子輟學」。
范璐璐等人日前聯同內地多間大學師生把捐款帶到耒陽,暫助養九個家庭共17名孩子上學,每人一年一至二千元。鄧韻雪說,工人南下打工,只想家庭脫貧;維權多年爭討賠償,只怕死後孩子會失學。他們只有一個心願,冀盼兒女學有所成,擺脫父親的悲慘命運。

不少肺塵病民工,只能絕望地等死。

走到盡頭...
唯一心願:死前獲賠償

李萬美不怕死,只怕死前討不了賠償。家鄉在湖南耒陽,06年確診為三期加肺塵病人,由於沒有勞動合同,不獲社保和工傷賠償,他告上法院,一審、二審均獲勝訴,爆破公司為逃避35萬元賠償,連番上訴,以時間換取他死亡。
李萬美一家收入微薄,長子和次女先後輟學幫補家計,孻仔仍念小學。瘦骨如柴的他給肺塵病害得真夠苦,每天要用三個氧氣袋維持呼吸,飯菜嚥不下,說上兩句話就咳個不停。妻子看見他久病不起,想起兒子比同齡孩子瘦小,就會躲在屋角默默流淚。

李萬美(右)只想在臨死前討回賠償,讓妻兒有尊嚴地活下去。

笑着面對 妻兒伴餘生

37歲劉洪雲患了肺塵病三期,一邊肺鈣化情況嚴重,瘦得只有90斤,他知道生命正在倒數,「到了晚期,活不過一年了」。肺塵病人併發症多,就算服藥治療,醫好一個器官,又會敗壞另一個器官。
劉洪雲對死亡看得很開,「有的人上午還在和人聊天,下午就去世了」。他只盼死時不會太痛苦,唯一放不下是一雙兒女,憂慮他們會失學,妻子從此挑起重擔。所以他很珍惜餘下日子,只要有妻兒在旁,他就笑得很燦爛。

劉洪雲最珍惜與兩名兒女相處的日子,只怕自己死後孩子會失學。

「孩子命苦,你們幫幫她」

湖南耒陽市導子鄉的上古村,有一家三兄弟都患上肺塵病。36歲的曹滿雲跟二哥曹斌同確診肺塵病一期,大哥曹貞則是三期。現於惠州留醫的曹滿雲,走不了十多米已氣喘乏力,要輪椅代步。開學了,他惦掛在家鄉的6歲女兒小璇:「今年她可以上學嗎?」
早年跟妻子離婚,曹滿雲交託女兒給胞姊照顧。病情好不了,積蓄全用來治病,女兒一年2,000元的學費也掏不出來;大哥曹貞耗盡氣力說:「那孩子命苦,希望你們幫幫她。」

曹小璇(左)跟兩名堂哥,三人父親均患上塵肺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