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公冶長》談到孔子最欣賞的弟子顏回,說他「聞一以知十」,可見他的才。第六章更進一步,談到他的德。如第三節,「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顏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不遷怒」是說不承認自己有錯誤,反而大發脾氣,責怪別人;「不貳過」是說不再犯自己犯過的錯誤。這兩個都不是「才」而是「德」的問題,可見孔子這裏讚美的「好學」,主要是指「德」,所以才說:顏回死後,沒有那個弟子像他那樣好學了。我們看看理雅各的譯文:
TheprinceAiaskedwhichofthediscipleslovedtolearn.Confuciusrepliedtohim.TherewasYanHui.Helovedtolearn.Hedidnottransferhisanger;hedidnotrepeatafault.Unfortunately,hisappointedtimewasshortandhedied;andnowthereisnotsuchanother.Ihavenotyetheardofanyonewholovestolearnashedid.
「好學」譯成lovetolearn未免一般,可能使人誤解孔門弟子都不好學。不如譯成eagertolearn,表示只是程度不同。不如顏回那樣好學罷了。「不遷怒」的譯文transferhisanger也太一般,anger只是表層形式,深層內容是自己錯了反怪別人,所以不如改為:shifttheblame。「不貳過」的譯文repeatafault也可以明確化為makethesamemistake。「短命」的譯文hisappointedtime又太具體。彷彿真是命定如此,其實內容只是diedearly(早死)。最後的斜體譯文加得很好,說明「未聞好學者」只是不如顏回好學而已。「不遷怒」、「不貳過」對中國知識分子說來很重要,對領導者說來更重要,1959年廬山會議的結果,就是沒有做到「不遷怒」;1966年的「文化大革命」更是重複並擴大了1957年「反右運動」的錯誤。所以說《論語》中有些道理。可以應用於「治國平天下」。
關於顏回的德,第十一節又說:「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這是孔子讚美顏回的話,說顏回吃的是粗茶淡飯:住的是陋巷茅屋,別人覺得他苦。他卻自得其樂,真是個賢人啊!關於憂,《韓詩外傳》中說:「君子有三憂:弗知,可無憂乎?知而不學。可無憂乎?學而不行,可無憂乎?」可見學而知,知而行,就可以樂而忘憂了。這說明了顏回好學,樂可忘憂的道理。現在看看韋利是如何翻譯的。
IncomparableindeedwasHui!Ahandfulofricetoeat,agourdfulofwatertodrink,livinginameanstreet,otherswouldhavefounditunendurablydepressing,buttoHui'scheerfulnessitmadenodifferenceatall.IncomparableindeedwasHui!
第七節還說:「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矣。」這是孔子對顏回評論的總結,說他可以一連幾個月沒有甚麼私心雜念,而別的學生能夠一天或者一個月不為自己打算,就算不錯了。這說明了好學和做人的關係,好學是為求知,做人卻是求仁。「知」是手段,「仁」是目的。現在看看韋利對這句總結的譯文:
HuiiscapableofoccupyinghiswholemindforthreemonthsonendwithnothoughtbutthatofGoodness.Theotherscandoso,someforaday,someevenforamonth,butthatisall.
(Note:TheTaoistsclaimedYanHuiasanexponentof"sittingwithblankmind".)
這裏「三月」直譯為三個月,有人認為是長期的意思,所以也可譯為一連幾個月。「仁」字最不好譯,韋利用了大寫的Goodness,理雅各譯成perfectvirtue(完美的道德),還可譯為humanism(人本主義),沒有一個可以對等,甚至不妨創造一個新詞manship,或者根據具體情況,同詞異譯。韋利加了一個注解,說顏回是「坐忘」的樣品。就是用注解來說明「仁」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