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elsea！Chelsea！」上周，香港大球場難得見到爆棚盛況，少男少女穿上藍戰衣，為的是訪港的英超足球班霸級球會車路士打氣，但那種對「藍」的狂，與橫跨七、八十年代的「藍色班霸」精工橫掃本地球壇的狂，截然不同；惜一代球王胡國雄與這支藍軍早在25年前同時引退，王朝終結，「巨星」名號在本地波從此銷聲匿迹，再找也許不易。
談及足球 難掩傲氣
尋找巨星不易，能約到已年逾花甲之年、深居簡出的胡國雄傾波經，緬懷當年他帶領的精工及香港隊昔日何等威風，傳媒行家早知不易，吃閉門羮者不計其數；知他會出席母會卜公體育會的四十周年會慶足球邀請賽的記招，記者得以與他閒聊。問及當年的難忘事，滿頭白髮的胡國雄仍中氣十足說：「冇乜難忘，隊波（精工）咁好人腳，攞冠軍係必然！」雖然極為低調的胡國雄近年對外界說話多一句起兩句止，但談到帶給他榮譽無數的足球，仍然難掩傲氣。他說：「懂性已踢卜公，一天有時18小時也在球場踢波，甚至瞓覺；當初沒有想過當職業，但有人賞識，之後便踢卜公預備組。」當天短短十多分鐘訪問，他能侃侃而談數十年的足球生涯點滴，不是容易。而這位一代本地足球巨星的「誕生地」，應是指當時座落在上環荷里活道的卜公球場。
生於1949年的胡國雄被譽為繼姚卓然、張子岱之後，本地波出產的最紅一個球星。精工輝煌的十多年足球歷史中，與這位綽號「大頭仔」的球會中場靈魂及他的「百樂」肥佬班主、黃創山不可分割。人稱「山哥」的黃創山在1972年甫升上甲組，即力邀之前效力南華的胡國雄加盟，之後兩人合作無間，14年來在如走馬燈的星級外援拱照及輔助下，共奪取超過40多項大小錦標，包括聯賽七連霸。穿上10號球衣的大頭仔厲害不在「玻璃頭」，在於雙腳，中場指揮若定，長短棍傳送令一眾前鋒外援如魚得水，後上攻門一樣厲害；在他帶領下，精工威足十幾年，「大頭仔」直至86年光榮引退，球會在宣佈退出前，還史無前例為這位一代隊長「阿CAP」辦告別賽，球會賽後還備以紅色開篷跑車，讓他在當時的沙地跑道繞場一周，接受在場兩萬球迷的祝福，好不威風。資深足球評述員何鑑江說：「毫無疑問，胡國雄是七、八十年代本地最出色的天才球員，個人技術好，傳送又致命，射門又準繩，至於怎樣有此好天賦，行內人比較相信是天生；當年精工進攻差不多全以胡國雄作為軸心，只是現在已經很難再有這種踢法的進攻型中場。」胡國雄受訪時也不諱言：「自己足球天份佔七分，邊有得教，唔通叫教練捉住啲球員對腳去踢咩。」
「只知踢波幾happy」
「大頭仔」之名據悉是胡國雄初出道踢小型球，腳法秀麗又能過五關斬六將，球迷既不懂他的名字，只見他人高而頭大，故在場邊助威，「交波畀大頭仔」，「大頭仔好嘢」，這個親切的綽號之後不脛而走；精工的威名也不只在本地波，在班主的重金禮聘下，曾在大球場與碧根鮑華帶領的宇宙隊，基瑾的漢堡及球王馬勒當拿的小保加較技。精工的成功，當時不但令這個手錶品牌大賣，最重要讓當年鮮有直播欣賞的港迷，如癡如醉；年輕一輩，大可上YouTube重溫他當年如穿花蝴蝶的球技及精湛射術，「擁精躉」如我更回味不已。不過問及當年威風，大頭仔淡然說：「當年搵食，沒有飄飄然，只知踢波幾happy；現在不想了，過氣就過氣，他們掛住我，不關我事！」不過，談港隊近數十年最經典的數場比賽，包括1975年主辦亞洲盃預賽主場大戰北韓至互射12碼到第14輪僅敗、1977年氣走主隊新加坡晉世界盃亞大區五強賽及1985年「519」歷史性打敗中國，俱列正選的胡國雄眉飛色舞稱：「最難忘是對北韓，過程峯迴路轉，踢足三粒鐘到夜晚11點，當時全香港的士幾乎停駛，好轟動。」港隊一年多前也有一場全港關注，四間電視台直播的東亞運足球決賽對日本（青年軍組成），結果靠互射12碼勝出勇奪金牌；不過或者那面金牌「水份」實在太高，剛在世界盃外圍賽兩場共吞沙地八蛋出局，國際足協隨即在網頁上的報告中評香港隊由近數十年前的亞洲班霸（Asianpower），淪為地區弱旅（regionalminnows）。見證港足興衰者，怎會不欷歔。
前大馬守門員林芳基、1975年加盟精工至今已認識胡國雄超過35年，他憶述往事：「當年有好多外援，包括荷蘭外援不時對我們說，以胡國雄技術及能力，絕對可以在歐洲球壇立足。」大頭仔在1979年至1982年連續四屆當選香港足球先生。他的最佳拍檔、班主黃創山近年長居泰國，碰巧前幾天在港短暫逗留，記者有緣找到他談談大頭仔：「當年已經好欣賞胡國雄球技，他可以說是自姚卓然後，香港最出色球員，記得當時他效力南華，與胡國雄只傾過一次，他好有信用，順利加盟。胡國雄除球技好，球場內的球品亦非常好，不會踢茅波，好有風範，毫無疑問是七、八十年香港足球真真正正的SuperStar，精工在當年的成績，胡國雄有很多功勞，可惜是他收山後無意將他在球場上所學到的教導後一輩球員，這是香港足球的損失。」黃創山對大頭仔晚年境況也略知一二，只是不願多說。
林芳基也大讚大頭仔說：「胡國雄操練不算積極，但其實他好勤力看比賽。每逢大球場有賽事，他會與何新華等大班隊友坐在大球場觀戰，他看的不是比賽過程，而是每個球員的踢法及習慣，以收知己知彼之效，因為日後有機會面對。」另一舊隊友、有香港告魯夫之稱的盧福興也說：「很多人也知道阿Cap（胡國雄）未必可以操到好足，但其體能向來不差，如果沒有足夠的體能沒可能踢到這水平；他在場上的動作也好快，短速爆力甚強。」胡國雄場上向來冷靜沉着，難忘85年精工在亞超盃主場對遼寧，雙方球員竟沉不住氣，比賽中互相追打。沒有參與其中的大頭仔在完場前竟能用「玻璃頭」一搖，2:1擊敗對手，有幸入場的，無不熱血沸騰。
風光過後 真性難現
大頭仔當年豪氣嗜杯中物，早已是公開秘密，聽聞當時會內有不少外援不滿他經常飲酒，向班主表達不滿，但班主反問對方「大家認為阿Cap場上表現有沒有問題」令對方語塞，可見胡國雄在球會的地位。盧福興說：「阿Cap出名豪氣，球場內外很有風範；既願意為華人爭取合理回報，每次打完波，全隊夜晚去酒吧消遣，各人離開時通常會對他講聲『阿Cap走先啦！』張單便由阿Cap結賬，每次可能是千千聲。」胡國雄掛靴後不久，據悉十多年婚姻也告失敗，曾做體育用品生意，之後在天天漁港做公關，天天漁港結業後試過經營酒吧生意，最後是失敗離場，現時已經退休，閒時與舊隊友飲酒，但早幾年有傳他酗酒過量身體轉差，且居無定所；不過，近年不時應邀出席不同小型球賽的嘉賓。今次找到他訪問，雖見白髮滿頭，臉容亦比同輩蒼老，但精神還是不錯。林芳基說：「可能球員時代太過風光，無法適應退休生活，早前一起出外，總覺他心事重重，只有晚上幾杯到肚，才可再次看到他豪邁真性情。」
不少忠實港甲迷都慨嘆不是生於七十年代中期之前，筆者入行逾廿年，雖然無法以體記身份見證精工帶給香港足球最後黃金年代的震撼，但也慶幸年輕時能趕上。求學時期用盡不同方法搜尋精工及其他本地波球隊的最新動向，晚上有足球直播，總把耳朵靠近那台永遠收不清楚的原子粒收音機，聽何老鑑或者「阿叔」林尚義講波、睇《香港時報》筆名「穿山甲」洋洋二千字的本地波賽後評；最愛《精工體育82》中間海報，碌架床旁的牆身得以不斷換畫。因為這支藍軍威猛，本地波也百花齊放，看到精工死敵紅衫軍南華在82年3月輸給荃灣要面臨降班釀擁躉騷亂洩憤，心頭一凉。
假日頂着日曬雨淋行斜路上加路連山道的大球場，買五元南看台大鐘底學生票，再買一塊冰凍菠蘿，與波友仔消磨半天不亦樂乎；因愛精工，足球與我自此緊扣一起，視為知己良朋，只是現時聯賽每場平均入場人數只剩數百，本地波同大家距離早已很遠很遠；香港人着迷的是英超，我們每天勞碌工作也為英超。
同事帶來錄音訪問，再次聽到那熟悉的沙啞聲音，雖然他連聲說對足球場這片英雄地不再留戀，但大頭仔，永遠是崇拜本地波球迷心中的足球巨星。
記者：黃子亮 曾雁平
特別鳴謝盧福興借出部份珍藏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