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住這個四眼仔。
這相信是黃霑以後香港填詞界最粗口，又最「衰格」的創作人，近日出版《雷詞》這本廣東歌詞散文集，以正宗「三及第」寫法，煲出一鍋趣味十足的港味抵死歌詞評論。他叫梁栢堅，填詞人，咪睇佢終日袋住樽酒，貓吓貓吓，一談廣東歌詞他如數家珍，句句粗口，下下夭心；談社會，他有把火。這個人，說自己是文化爛仔！
記者：何兆彬
攝影：黃子偉
惡搞歌詞更多人識
香港創作界出現過兩個梁栢堅，一個在八十年代，拍電影的，新的這個正職在中環返工，公餘填詞。近一年間憑寫司徒華的《愚公》、紀念七位巨星的《我們的胡士托》漸為人熟識。更多人認識他是因為他惡搞歌詞，把陳奕迅《富士山下》改成《富士康下》，結果在微博被瘋傳。但寫歌詞，入行五年的堅從未大紅大紫，這次出書，花了三個月時間，評介的歌詞有新有舊，有頌母愛的，也有粗口歌，全書文字刁鑽，插科打諢，節奏跳躍，看得出作者對廣東歌詞有股不滅熱誠，令人想起早期黃偉文寫時裝，驚喜處處。如學梁真人發聲，我會講一句：「本書好X好睇！」
「正經學術的歌詞有人寫過了，學小克講，有人寫過的我不寫。其實阿Y也是這樣，人係有種發明癮嘛。朱耀偉黃志華他們用學術角度論歌詞，搞晒講座，但香港地下的HipHop這一瓣較少人記述，我覺得HipHop來了後會植根香港，所以寫了。」他說，廣東詞越研究越好玩！「歷史上有六七個朝代遺留下來的，一直南遷時傳到粵語區，北方沒有人講了，但有些音，我們是講緊秦朝甚至周朝已是這樣講了，例如最近我找到個朘（讀：Jer）字，在《道德經》出現過。如果你覺得拉丁文是英語始祖，那就知道粵語四川語等好好玩了。」
接Job如殺手
梁栢堅是典型香港仔，轉數快，滿嘴粗口，樣貌有少少蠱惑，但話題一轉，隨時又跟你談起宋詞來。「我在香港大香港讀書，屋邨仔，父母是勞動階層。」但他的父母其實又不只是一般勞動階層咁簡單，「通常屋邨人都係打麻雀，但我自細有一個書櫃，我媽會跟我一齊揀書，鍾意睇《牛仔》，我媽有時飲大兩杯在家中撚詩。我填詞，多少是因為我媽在胎教時聽粵曲念詩出來的，她也是文化人，只是身在草莽。記得小學時，阿媽買了一套漫畫《老子》《莊子》《列子》回來，我小學生時當漫畫睇，但看了二十多年，我一直還在挖裏面的東西。二千幾年前老子寫宇宙怎形成，空間呀，原來寫X晒喇，好X勁！」他自言中學中文水平只是好普通，結果大學讀商科，「讀HRM（人力資源管理），不過HR好仆街，唔做了，家做後勤的阿頭。我30歲前都沒甚麼理想，因為係獨子，又不想屋企人太擔心，所以揀了一條好正常──在香港讀大學，然後在中環返工的道路，畢業後時間一直浪費在中環，也沒有轉工。」他在書中形容填詞人就如殺手，沒有人知道他們怎樣入行，怎樣接生意，十分神秘，「入行填詞，你要先識到作曲人囉，飲酒識的，我所有朋友都係飲酒識的。28-29歲機緣巧合下，認識了Zarahn，開始替人寫Demo詞，有一次監製就說：不如你簽我，幫我出歌。」簽約至今，一寫五年。
怎麼發現自己有填詞天份？「細個聽譚詠麟、張國榮，都有改吓鹹濕歌詞。我相信腦裏面有一個Area是管音律的，我沒有讀好多書，但讀得雜，廣東詞我是不知不覺間練出來的。話說我有個同學，小學就認識，大家從小就作歌來寸吓啲Friend，一路打牌一路改歌，唔知點樣就會慢慢押到韻！其他同學都好鍾意同我倆打牌o架。」朋友有入行嗎？「家佢沒有填詞了，佢被香港政府蹂躪緊──做政府工，我正在替他找一些Demo，希望他練番支筆，燃點番中小學把火。佢好激進o架，係家『』晒之嘛，好多人都係咁。」
Gay佬寫嘅嘢，直佬好X難寫得出
填詞的確是份神秘古怪的職業。以往收入可以很高，但就是林夕都不會把正職辭掉，專心填詞。梁栢堅入行卻撞正唱片銷量大跌，「有了互聯網，唱片不再賺錢，不會再出現你寫一份詞就可以買車買樓。（以前得？）得！譚詠麟的唱片，40-60萬張的賣，賣完他每唱一次拆版稅、演唱會，播一次都有得分，你諗吓佢唱了幾多次《霧之戀》？」是因為唱片業不景，所以才乾脆不寫情歌？「最勁的K歌，Wyman那十年玩晒啦！除了人獸交、亂倫，乜情歌都講過，我哋做乜跟在後面出葡撻呢？」記者說他跟周博賢、小克寫的詞都較重社會性，他答：「說我這瓣強，不如話我情歌弱啦。我寫唔到林夕阿Y他們的角度，其實Gay佬寫嘅嘢直佬好X難寫得出，潘源良、林振強已經去得好盡，但未去到林夕阿Y──夭中你的地步。而且我這個人對愛情不是太敏感，通常我寫情歌都是叫你放低吧，做乜死爛啫！下一架巴士咪又有位！」你自小讀老莊，無辦法啦！「係啦，仲有《菜根譚》，這些書都叫人放低。如果這訊息能在歌詞滲出，豈不是個機緣，替人解開了結?!」他說，每一個設計師都希望建立簽名式的風格，是有人認得出來的，「我的風格就是唔想有界線，例如寫隻K歌，是出來寸X你啲K歌嘅；又例如粗口歌電台是禁播的，但在網上電台可播，其實粗口歌無問題，不嬲都有，粗口歌都是一種粵式文化的延續，如果我跟你說我在研究宋朝粗口，你會覺得是學術，但現代粗口就會覺得有問題，這只是時間問題。」說到尾，反正不是用來賺生活費，填詞最緊要好玩。
日日微博。六四期間又Post長江集團中心掣相──有63、65樓，偏偏沒64，梁留言：抵你發！又狂PostLego蠟燭相、人頭流血相。
第一偶像林振強
要理解梁栢堅有三個途徑，一是歌詞、二是微博、三是他的新書，再深入就必須跟他去喝酒了，這四件事幾乎就是他生活的全部（前三都是文字）。他說，朋友全是喝酒識的；出書，卻是在微博認識出版社傾的！「呢一年，所有嘢都係微博微出來的，好多人同我講，微博改變了我一生，由我將《富士山下》改成《富士康下》，被網友瘋傳起，到世界盃我跟小克在微博改歌詞，寸托利斯同一些球隊……」工作之間還抽到時間改詞？「好快o架咋，寫起上來好似煎隻蛋咁，林振強都講過，每個人心裏面都有隻UFO，它到時到候就會來找你，他指的就是繆斯，你要馬上記低佢。」
每談到林振強，他都心情激動，新書《雷詞》第一章就是獻給他，「我當年睇《蘋果日報》就係因為林振強。他似我一個朋友、一個老師、一個深交，我一邊讀他的文章一邊在吸收，咦，呢條友咁X寸咁X有型嘅！還有他的仗義，一有唔妥就出來X，那陣子蔡瀾在網上抄笑話交名采，林振強竟然寸佢喎！佢話：如果你係咁，我不如開天窗白晒佢，將稿費捐出去！型到爆！講到明要X同公司的老臣子，係咪型先！就好似魏徵X唐太宗一樣。我的文筆的反思維呀，插科打諢都是跟他學的。」
認識林振強，始於他的漫畫，「細個我睇《明周》，咦，乜裏面有個洋葱頭咁得意嘅？當年博益替他出了四本，好好笑，我留到今天，當是聖經。後來得知這個人做廣告，然後追《蘋果》、《壹週刊》的專欄，最記得他最後期一篇，寫『姐姐，我走了。我們在汽水廠的日子好開心。』講起都想喊！我跟小克同樣認為，一個人一支筆，要令另一個陌生人哭是好難的！除了林振強，另一個做到的人是李白，他寫的詩，過了一千年都沒有Out過。我這個人好難喊，但寫林振強那一篇就哭了，講開他，我都會揦住揦住，兩個直男──你又唔係耶穌！」他至今最好的詞，《愚公》寫司徒華等人，《我們的胡士托》寫一眾巨星，都是人已走茶漸凉，「我好難喊，但一見到有些人堅持做一些事，就好感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