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永鏘跟英女皇伊利沙伯二世共舞約是三十年以前的事了,他記得,女皇起舞,手袋仍帶在身邊。「我問她:『女皇,妳跳舞時都拿着手袋嗎?』。她回答:『不是』。」
在悠久的英國王室歷史裏,鄧永鏘是少有跟王室成員做朋友的香港人。十三歲到英國劍橋寄宿學校讀書,香港末代港督彭定康形容他能以音樂家的耳朵去欣賞文字。眼睛裏,他看已故王妃戴安娜美麗,新一代太子妃凱蒂迷人,只可惜,要執筆寫她們,還是從來沒有想過。
戴安娜嫁給皇儲查理斯以前,鄧永鏘就跟她認識了。他接受本報訪問時說,對於戴妃,越是了解,越是難以形容:「做朋友,不可以分析,有些事情可以了解,卻不能捉得住問題癥結;朋友的事情,總是不懂解釋,無法預料的。」威廉王子的妻子凱蒂同樣難寫,因為年輕王妃留在他腦海的,只有遠距離印象:「我見過她一兩趟,都是過去了的印象,是隔着距離看到的樣子。」
今年57歲的鄧永鏘創立上海灘及中國會,又在倫敦開辦高級中菜館,他與皇儲查理斯也是好友,2008年獲英女皇授爵級司令勳章(KBE)。英美政界早有脈絡,馬卓安與克林頓,甚至古巴前總統卡斯特羅都曾親身見面。但要數大英帝國當代歷史重要人物,他心目中,原來不能沒有戴安娜和凱蒂。「這兩個人對英國當代歷史有好大影響,大英帝國歷史裏,皇族要跟皇族通婚,英女皇所嫁的菲臘親王也有皇族血統。以往,由英國至歐洲皇族都想跟皇族通婚,令國家更強大,但到了二十一世紀,『冇呢支歌唱了』」。
造就兩個不同命運
當今英國三十年前後誕生的兩個王妃,在講民主又有王室特權的君主立憲制度裏,成為閃亮焦點。英國王位第二繼承人威廉王子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不論有貴族「藍血統」的母親戴安娜,還是完完全全平民出身的妻子凱蒂,在兩個時代,追求皇宮以外的平凡國度。鄧永鏘看來,這是好事。他認為,世界早就追求平等,美國人人有權參選總統,英國王室傳統也應隨着時代變化,當王妃,不再需要是「藍血統」,只要相愛,王室選擇權與人民被選擇權都不應設限,就是說,人人可以當王妃。
威廉王子把選擇妻子唯一有效一票投送凱蒂,比當年傳言心裏愛卡米拉但迎娶的卻是戴安娜的皇儲查理斯更有自主權,兩個時代兩個不同性格的王子,造就兩個不同命運的王妃。那是人的改變,也是一個皇族的改變。1981年只有19歲的戴安娜憑着美麗外貌與父親史賓沙伯爵的地位與財富,童話式嫁進皇宮,「她身份是平民,但她有錢,父親是伯爵」。後來她與皇儲離婚,走出皇宮,人民越是記着真情率性的戴安娜,守着王室傳統的查理斯在她的影陰下,一生都變得那麼模糊。2011年4月,威廉王子選擇了心愛的女孩當妻子,「到了KateMiddleton(凱蒂),就是真真正正平民踏入貴族。」他認為這對英國皇族是一件好事,「讓人們感覺他們不再是活在高塔之內,脫離現實的皇族,不會對普通百姓的生活全不知曉」。
戴安娜給人的美麗感覺已經是一段歷史,凱蒂卻是活生生的。1995年威尼斯雙年展,鄧永鏘引領戴安娜跟兩個中國藝術家見面,之後她獲特准走上教堂圓頂俯瞰聖馬可廣場。按鄧永鏘所記,那一刻,只有他們兩人,她脫去又高又幼的高跟鞋,從後凝望,那走進風裏的搖曳動人背影,他恨不得有相機做記錄。
飄逸王妃也是人,鄧永鏘感覺她享受特權,「她喜歡,人是很難說,我好多事要自己做,但做公主,很多事情不用親自操勞,這樣有好處有壞處,事情有人打點是舒服,可是一出外邊就被狗仔隊追訪,很沒意思」。
現年29歲的凱蒂,與威廉王子同一年代長大,在甜蜜少女時代的睡房,曾與威廉的海報朝夕相對。她跟戴妃有相同的親和與開朗性格,但面對傳媒時更自信,「她的美麗就是在於平凡,她去做髮型,去買牛奶,去超級巿場或是藥房,買湯料或是買cream,都是大家熟悉的。每天吃飯,她不會打扮如一隻雀,不需要很多人服侍,因為,這些特權,差不多已成故事,歷史裏才會發生」。當然,既是王妃又是平民,她注定是與別不同的,「要不是王妃,她準不會收這麼多信,我想她每天大概要收一萬封信」。
在大學修讀藝術史的凱蒂,平凡但有能力,敢於用平民習慣公開填寫王室生活內容,把皇宮誘人的神秘感敲碎。她父母親也很懂分寸,鄧永鏘形容他們「一步都沒有走錯」。王子大婚翌日的下午,她父親在花園剪草。「這是最出色的公關語言,像在告訴你:『我們是平凡的人,那管昨天全球數億人看着女兒出嫁,今天,我再沒有特別重要事情了,只管做平日的事,剪平日要剪的草。』」
把平凡帶進王室
凱蒂把平凡帶進王室,威廉因為她,從皇宮走出平凡;戴安娜則早為兩人的相遇鋪了一條英廷新道路。鄧永鏘說,威廉15歲以前,母親戴安娜不時帶他與弟弟哈里到外面玩,出外購物,決不讓兩個兒子生活在皇宮四道厚牆之內,「最終,威廉在UniversityofStAndrews愛上這個很自然的女孩,而這個女孩剛好就是很平凡的人,對威廉來說,完全可以接受,因為他母親在生時,就教導兒子應該與普通人接觸,不要脫離現實。世界越來越細小,你還待在皇宮,完全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就比較吃虧了」。
不吃虧的王子,能夠帶着妻子走自己的路而沒有王室壓力嗎?「當然有,由父親查理斯,祖母英女皇,祖父菲臘親王,都是很保守的人,我想,他們是沒有轉變的。但同時間,他們也會接受威廉將會是個現代的皇帝,不是五十年代六十年代,或是二十世紀一百年以前的皇帝了」。他有信心,王室在新時代面對新繼承人會作出改變,「這已不關乎准許不准許,也不是一晚半晚要發生的事情,他們看威廉與新媳婦很接受平民,我想,皇后亦會明白以往比較驕傲的風度不可以堅持下去,這個世界變化得厲害,早就按meritocracy能者居之,不是出生決定命運」。他說,英國上議院有勳銜的人因為血統而擁有特別地位,這二十三十年也開始消失了,「也不再是你有錢才可以去伊頓公學讀書,現在平凡人家亦可以到那裏讀書」。
皇宮外的世界不等於是自由世界,傳媒及公眾的監察與好奇,對現代王子及王妃都有壓力。戴妃以往不喜歡傳媒把王室新聞變成商業賣錢的故事,凱蒂未來的日子也不會逃過這一關,「傳媒會給她好大壓力,無論做甚麼,都會當她是細菌一樣,在顯微鏡下驗證。壓力不只來自宮殿,現在狗仔隊要戲劇性的故事,她要明白」。
1997年8月,戴安娜在巴黎車禍喪生當天曾與鄧永鏘通電話,約好9月訪港,還想透過他穿針引線,帶兩個王子秘訪中國。一段不能起行的中國之旅,遺憾轉眼14年,雖然不是威廉婚禮的座上客,鄧永鏘還是很想提醒王室新一代要謹慎遵守三個誡條,就是:「不可偷竊,不可偷懶,不可偷情。」
記者:冼麗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