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是世界的十字街頭,其中一種經歷是邂逅不同國籍的人,在咖啡座結下一杯Expresso的萍水之緣。
不論多投契,不必交換電郵地址。在巴黎,與陌生人相遇,發現志趣差不多,與人生的見解相若,是很平常的,這是巴黎的一部分。
這個日本人叫宮本。他是工程師,由日本來法國談生意,途經巴黎。在聖安納希街旁的梵登廣場。
他的法語能說幾句,英文很流利,問從哪裏來,我報稱香港─對不起,我習慣了說HongKong,而忘了說HongKong,China─不知是不是這樣,談話開始投機。
「來到巴黎,感覺很自由,」他說,「我喜歡英文跟法文,在東京,講日本話太過拘束,對不同階級的人,用不同的詞彙。法國真好。」
「在日本生活,像穿一套貼身西裝的頸子那一部分吧。」我說,「漿熨過的衣服,很光鮮,有尊嚴,但喉嚨那一圈束得很難受。」
他有家室,大家都同意,巴黎屬於天涯的獨身人。謝天謝地,他沒有問「香港在移交中國之後有何變化」這樣煞風景的話題,不答不禮貌,答了,一天的心情,像在一杯牛奶裏發現蒼蠅的屍體。我也不提甚麼福島核災。
「日本人在明治維新之後,憲政學英國,紀律學德國,生活美感學法國,」我說,「崇優是很重要的。貴國完全懂得從歐美選取精髓,並以佛學和武士精神結合,寧靜致遠,是人類文明的佳話。」
我告訴宮本,在巴黎,賞心悅目的風景之一,是在左岸的咖啡館看見一個日本少女拿着地圖尋找伏爾泰和海明威,而不去春天百貨公司或LV哄搶購物,是亞洲人的驕傲。
世上的真理,是要時時強調的。我的表情很嚴肅,像學者,講真話,而不是擦鞋,宮本聽了很感動。
星期天,麥德蓮教堂有北愛交響樂團演奏維華第的「四季」,交換資訊,結了帳,笑一笑,就道別,在巴黎,萍水相逢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