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與兩女兒全家參加了一次阿拉斯加郵輪之旅。最難忘的,不是冰山、鯨魚、黑熊、印第安工藝,而是我狠狠地摔了一跤。
走山坡、上下階梯,很小心,都沒事。摔跤是在阿拉斯加首府Juneau的陸上遊時,走在平路上,踩空一腳即仆倒,想立刻站起來,結果再摔第二次。第一次擦傷手腳,第二次頭着地,額上不僅擦破還腫起一個雞蛋大的疱。
接下來的事就是破壞了大家的行程,全都回到船上,全程由兩女兒扶持,外孫洗傷口,貼膠布,敷冰袋,然後卧床休息。
這過程,我在胡思亂想:有個故事說,一個無自知之明的女子自稱是天使下凡,旁人說,你下凡時大概是面孔先着地的。在我的臉着地那一刻我竟想起這故事,慶幸我已是老男人,不在乎臉着地啦。又想到魯迅的詩「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我已好久未碰頭了,不是運交華蓋吧。
當然是痛,但又覺得痛是對生命的感覺,人若無痛覺,還有生命嗎?然後一天天過去,痛就一天天減少。劇痛的感覺只一下子,但好起來的感覺長得多,好日子多於壞日子,很不錯。又想到,意外幸而只是皮外傷。若是體內出了毛病,那就不是痛一陣了。所以是大幸。不過,最重要的是從此得了一個教訓:走險路人人都會小心,但走平路常會掉以輕心,於是摔跤常在平路上。想想人生是不是也總在走平坦路時最容易摔跤呢?
還有,摔跤使親人更親,天倫更倫。當然,若有美人懷抱可以依傍就更好了。這可是做夢了。
摔一跤想出這麼多美事,可見阿Q的精神真是不死,在我這個自認為通達的人身上也能復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