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省祁劇院明晚在香港大會堂的折子專場,居然共演八齣戲,簡直有大出血益街坊的意味,我雖然生性貪小便宜,倒一向為國內劇團這種慷慨感到面紅耳赤,替他們擔心血本無歸。傾盡全力使出渾身解數,當然因為到外地演出的機會不多,生旦淨末各顯神通,巴不得一次過讓觀眾看個飽。就以這八段折子為例,無一不是精彩的本行好戲,要篩選也真無從下手,甚至連光碟裏教人嘆為觀止的《活捉三郎》都沒有入選,節目就已經擠滿三小時。
資料說祁劇有高腔、崑腔和彈腔三種腔口,隔山隔水的南蠻不懂得分辨,最傾倒的反而是繁重的做功。譬如《武大郎賣餅》丑角的矮子功,不但由頭到尾蹲着體現劇中人的五短身材,聽聞戴了綠帽恨得牙癢癢,還即席舞棍炫耀捉姦實力,幾下高難度的翻身掃腿,惹笑得來發揮了表演者的驕人功底。《司馬洗宮》是花臉戲,只見主角莽袍兩隻袖子通台飛揚,霸氣之中有種頑童式的俏皮,比一面倒凶神惡煞的傳統奸臣多出幾分層次。我最大的發現,是高潮時名副其實「點睛」的吹鬚睩眼絕技,和歌舞伎的眼功如出一轍─又名祁陽戲的祁劇演變自戈陽腔,明初傳進湖南的同時,路數可能也輾轉傳到去日本?
本地戲迷最感興趣的,應該是被紅線女唱成她第二個春天的《昭君出塞》。在兩個迥異劇種手抱琵琶和番的貴人,不但長征的依依不捨非常相近,造型和身段也有如失散孖生姐妹的胎記─戲曲在五十年代曾經出現百花齊放盛況,上京匯演一舉成名天下知,對勤於觀摩的粵劇名伶不會沒有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