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訊】89年,陽光燦爛的5月,天昏地暗的6月、焦慮惶恐的90年代、迷惘紛亂的21世紀……對於香港50、60後一代,六四陰霾如形隨影。他們看着自己的兒女,想起廣場上的孩子;03年71走上街頭,毋忘孩子的遺志。油麻地活化廳舉辦《來,回溯1989:六四文獻展》,其中「我的父親母親和六四」單元由五名80後青年與爸媽訪談,重組沉重的記憶碎片,以下是兩代人的「六四日記」節錄。
中國人為甚麼殺中國人?
89年5月10日,大兒子上學、小兒子睡着後,我從電視看見吾爾開希、柴玲,還有很多學生和民運人士在天安門靜坐。內地一點自由也沒有,官員腐敗貪污,竟然有這麼多學生和市民肯站出來,我覺得政府會感動、醒覺。這次一定會成功,中國真的有救了。
89年5月13日,胡耀邦死後,很多學生上街。我到街市買菜時,常跟街坊說起廣場上的學生。賣豬肉阿光今天跟我說,學生決定絕食。晚上追開的電視劇都停播了,換上天安門直播。
89年6月3日,最恐怖的一個夜晚。很多坦克車衝向天安門,撞倒很多人。為甚麼要開槍殺他們?中國人為甚麼殺中國人?國家有問題,學生提出意見和平示威有甚麼錯?家裏孩子哭了,也許因為電視的槍聲太可怕。
89年6月4日,過去一個多月來,我緊貼北京的新聞,突然傳出鎮壓。整晚電視都是槍聲,像警匪片,卻是真實的。電視有很多軍人和受傷的學生,木板車來來回回運送傷者。軍人都臉紅紅,很呆滯,是不是吃了藥?正常軍人絕不會亂向平民開槍!擋坦克車的那個男孩最後去了哪裏呢?我不知道。
望母親不因政治失孩子!
90年2月7日,很多親戚說要移民,身邊同事和朋友都在辦移民,問我們走不走。樓價、股市狂瀉,大家很害怕,遲些共產黨來香港,我們該怎麼辦?今晚要跟太太談談移民去那裏。
95年5月21日,電視新聞說王丹再被捕,放出來兩年又被抓回去。女兒就快10歲生日,我想起王丹母親王凌雲。女兒躺在我身邊睡午覺,王凌雲呢?其他89年失去孩子的父母呢?哪個母親甘願看到兒女上街,然後被捕、入獄?如果她長大後也上街爭取民主,我應不應由她去?也許做母親的要有胸襟支持孩子的抉擇。我不知社會將來變成怎樣,只希望不再有母親因為政治而失去孩子。
我們平靜上街爭取民主!
03年7月1日,50萬人!為爭普選,很多香港人走出來,89後我都沒見過那麼多人遊行。這幾年多了人說六四是需要鎮壓的,否則中國會亂。那香港50萬人上街,解放軍是否也要鎮壓?天安門學生只是靜坐,並沒殺人放火。就像今天,我們平靜地走上街頭爭取民主。
09年6月3日,我一直問自己去不去維園參加六四集會。我很多年沒去過,今天腦海不斷重播當年的畫面,想起那些學生,想起死亡。我兒跟大學同學趕製六四特刊,準備明天到維園派發,很多天沒見他。但至少我知道,兒子最後一定能夠回家。
記者 白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