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針:讓子彈飛,飛過二十二年 - 孔捷生

探針:讓子彈飛,飛過二十二年 - 孔捷生

撫州連環爆炸,說到底是六四的子彈還在飛,飛過二十二年,其中一顆的落點在撫州。八九年的中國人有熱情有理想,有和平理性非暴力精神守則,卻遭到槍炮坦克鎮壓,然而暴力並不能帶來正義。六四時人民的「反腐敗反官倒」訴求,就是追求社會公平,中共讓子彈飛,讓人血流,換來二十二年維穩,但權力腐敗到了赤裸裸掠奪的地步!
暴力種下的暴戾,也在底層百姓中蔓延。中國還有和平理性非暴力嗎?有,絡繹的訪民,劉曉波和《○八憲章》,艾未未的公民獨立調查,都是和平算賬,請看他們的結局是甚麼?於是中國人跳樓、自焚,但跳樓只對尚有道德忌憚的富士康有點用,對權貴階層毫無用處,你殺了自己還屬「暴力抗法」,如同文革自殺者「自絕於黨自絕於人民」的罪名。
於是弱者揮刀劈向更弱者──屠殺兒童,這種行為令人欷歔,卻不可能得到社會同情,網謠有句「寃有頭債有主,出門左轉是政府」,眨眼間在撫州變成了現實。楊佳、鄧玉嬌、撫州錢明奇,都被升華為民間傳奇英雄。暴力確乎不能帶來正義,問題更在於暴力只能種下暴戾。錢明奇也走過法律訴訟和上訪的和平算賬之路,他的房子被強拆,纏訟九年討不回一點公平,終於走上玉石俱焚的不歸路。這一切,都是六四悠長的回聲,二十二年前的子彈仍然在飛。
今歲又臨近六四,筆者賦詩三首以抒浩嘆──
故地
獵火橫衢明帝畿,繞枝烏鵲傍誰飛。
出昭關日波三折,履故園時樹幾圍。
短笛吞聲遺廢帳,高堂每歲疊新衣。
無言夫子無顏立,猶恐青銅鑄腹誹。
猛憶
朱成碧日感阡綿,猛憶螣蛇噬子年。
城破亥時星在北,炬焚槐市箭離弦。
憑街故柳應衰矣,辭廟羈人益惘然。
抱痛西河知幾戶,燕山回望草粘天。
註:槐市,漢代長安貿易和讀書人聚會之地。「抱痛西河」為喪子典故,見《史記。仲尼弟子列傳》:「孔子沒,子夏居西河教授,其子死,哭之失明。」
傷逝
鼎鑊坤爐覆繡帷,紅鉛秋石壽神龜。
劈棺綠鬢疑將白,葬月河燈數漸稀。
夜起青燐尋舊壘,世遺秦苑弔餘暉。
春風又別長幡末,斷首遊魂歸不歸。

孔捷
逢周一、四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