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有本事收拾「桀驁不馴」的國民，也有膽魄修理未歸王化的域外夷人，比如美國國務卿希拉莉。希卿近日接受《大西洋月刊》採訪，談到阿拉伯之春時，順帶批評北京「試圖阻止歷史，這是afool'serrand。雖然他們辦不到，但他們要盡可能長久地堅守。」此語一出，北京黨媒蜂起追究希拉莉「外交失禮」，因為「fool'serrand」是儍事蠢事之意，用到外交辭令實屬罕見云云。
愚人蠢伯最忌別人說他儍，就像頭上有癩瘡疤的阿Q，最忌「紅」、「光」、「亮」的字眼。然而，「fool'serrand」其實是個中性詞，大抵是「不可能的任務」的意思。就像夸父逐日也可以說afool'serrand，但並不意味着夸父很儍很蠢。要直譯為中文，略帶貶義的可譯為「徒勞」，也可譯為中性的「無用功」。況且希拉莉並非在外交場合說這話，她的丈夫克林頓在總統任上，於外交場合對江澤民直言，指北京政府「站在歷史錯誤的一邊」。彼時江氏腰不挺氣不粗，又亟需中美破冰，惟有啞忍。如今世情翻覆，豈止「中國可以說不」，而且「中國不高興」了，於是堂堂天朝要治希拉莉「外交失禮」罪，就像咸豐皇帝怒斥不肯下跪的西夷使臣「狂悖無禮」。
殊不知美國也難再啞忍，須知自奧巴馬上台便不公開批評中國政府，所有敏感話題都在兩國外交渠道去談。事實表明，今春以來中國人權狀況不進反退，這都是茉莉花惹的禍，令北京政府嚴重精神衰弱。應對阿拉伯之春的時代大變局，可以看出希拉莉行事比奧巴馬果斷，何況美國政府公開批評北京，也未必是希拉莉個人之「特立獨行」「桀驁不馴」。中美關起門來竊竊私語已有兩年多，那真叫afool'serrand！
要說外交失禮，紅衞兵外長李肇星的故事多得很，他在美國某名校和國務卿奧爾布賴特同台演講，舌戰對方時譏諷：「奧爾布賴特不但是美國國務卿，還是一位女性。」此言令四座譁然，公開貶抑和羞辱女性，是文明社會的大忌，莫道美國百姓，就連該校的中國留學生都看不過眼。
還有，北京駐美公使劉曉明在記者會上稱：「多數美國眾議員對中國的了解只具小學程度。」美國參議院外交委員會主席致函要求李肇星澄清，李修書一封連同對方來函交《華盛頓郵報》發表，有此造句：「稱台灣為中華民國，稱台灣領導人為總統，說你無知或缺乏常識，是太客氣了。」就是冷戰時代的蘇聯外交官，也未嘗對美國重量級的議員如此失禮。但此訊傳到國內，官媒盛讚「鐵嘴銅牙」的李肇星揚我國威。
如今黨媒喉舌要對希拉莉興問罪之師，大概就應驗了李肇星那句，希拉莉「不但是美國國務卿，還是一位女性。」就像阿Q摸一把小尼姑，「和尚動得，我動不得？」
孔捷生
逢周一、四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