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傳訥──談金庸教女法 你得在旁邊學藝

查傳訥──談金庸教女法 你得在旁邊學藝

若說「查傳訥開畫展」,大家都問誰是查傳訥呢?但若說是查良鏞之女開畫展,大家興致就來了,「她畫得如何?」查大俠的影響力太強,加上書香世代,其血脈下來是否一如父親般有才華?這的確惹人遐想。很久沒聽到「家教」兩字了,從查傳訥口中點滴,大概可想像查氏一家的文人教養。

記者:何兆彬
攝影:梁細權、楊錦文

黃霑影響我更多

「我們家是這樣的,父親提供一個好的環境給我們,書很多任你看,但他從不跟我們談文藝,我跟父親都是同枱食飯,各自修行。小學開始,就帶我們幾兄妹一隊人去看芭蕾、看歌劇,看得多,就喜歡了。」也有不喜歡的,「例如賭場、馬場,那些賭的地方去一次我就窒息了。」查傳訥(Edna)有兩女一子,大女21歲,正在英國讀藝術史,深受母親影響,二女在英國讀生物,三子只有八歲在港,她也用同一方法教導。
談金庸教女法,Edna說在查家之中長大,從不傳授:「也許像丁公(老師丁衍庸),他們太高了,怎麼跟你說?你得在旁邊學。但看過就知道甚麼是大師,有級數。」談父親,她提到「家裏管教很嚴的,咦,你怎握筷子?」Edna忽然叫記者握筷子給她看。雖然我常嘲笑別人揸筷子姿勢錯誤,但這樣被名門望族問到,還是有點膽戰心驚,這時她已把兩根畫筆遞了過來,惟有一試,「對喇,你揸得對。這些在我們家是很嚴格的。」對父親的童年回憶,是這樣的:「我記得小學每晚就坐在爸爸旁,很仰慕的看着他寫稿。小學開始,每朝早就要看報紙,四年級開始看武俠小說,看不懂也要看。」查大俠對事情很嚴格,「例如,有兩種布是不能買回家的,一種是工人褲(從前的傭人褲,像馬褂),另一種叫小丑布,令立立的,這不可以穿。吊帶也不能穿,我到現在返老家吃飯也不穿吊帶,但去旅行當然穿啦,哈哈哈。還有哦,你知不知道,我們家是不能穿睡衣來吃飯的,這是查家的規矩,爸爸說這樣沒禮貌。」
嚴格歸嚴格,浸淫在這種氛圍下長大,見盡文化界頂尖人物,說沒有受到薰陶是假的,「對,我也受到很多他朋輩的影響,像倪匡是無拘無束,他每次放棄一個興趣,例如以前的貝殼,或養食人䱽,就會全部放棄,一件不留。黃霑影響我更多,他說甚麼是創作呢?『其實部份是抄,你抄我又抄,但為何我抄得叻過你呢?因為你不知道我抄自何處,抄誰,因為我書讀得多。』又有一次,我們飯後在街上看到一水窪,我直望水窪,他就罵我:你看這幹嗎?你要往上看,看水從何來,要找事物的源頭。」

■查大俠撐女兒,一早到了,精神不俗,但不怎麼說話。

Edna:「搞畫展,是因為我爸爸說過一句,我畫畫,他很以我為榮。我女兒上年要做暑期工,我替她找到在上海藝術館做繙譯,本來要畢業生才能申請,惟有所謂『撻朵』,爸爸就替我寫了一封信,信中寫到『一脈相承』。從這一句之中我就知道他支持我畫畫。」

■Edna同時在畫室擺設四個畫架作畫,這是其中一個。

跟過大師才知甚麼叫氣派

查傳訥12歲開始習畫,最初是媽媽帶她去學國畫,一跟,就跟了丁衍庸這位有「東方馬蒂斯」之稱的大師,「跟過他,才知道甚麼叫氣派。」
「起初我也不知道他這麼厲害,但學呀學,學了兩年多後他就去世了。之後爸爸帶我去找老師,他說:你跟這個吧!這些老師我不會講名字,他們名氣大就大了,畫也真是靚,但我在博物館看過他的畫,是有鉛筆痕的,懂畫的人,一看就看穿了,看了這批畫我就決定不跟他了,而且他有個破綻,就是不讓別人看他作畫。西畫還可以,但國畫就是要在你面前表演一次的。另一個,名氣也很大,我認為他是抄襲另一個西畫名畫家,再加了一點中國元素。藝術沒對錯,我只能說自己不喜歡他。」所以國畫就停了跟老師了。對於跟隨丁公那不足的三年,她形容為「紮馬!梅蘭竹菊的畫,他教我怎樣用墨跟別人不同。」回憶丁公的用墨之道,她說:「墨一定要自己磨,不能用現成的墨汁。磨好了,用筆像蜻蜓點水般沾一下,然後就畫,這樣子墨就有墨韻了。因為後來我看不到那些老師做到,就不要跟他們學了。」回想當年習畫,Edna說一點也不算享受,「你知唔知道好悶o架!每天都梅蘭竹菊,日日都紮馬。」丁公也不惡,但功課很多,一周後見面就逐張批評。

■魚眼系列裝置藝術,她着酒樓留下幾個養魚發泡膠箱做成。

■魚眼系列。

■魚眼系列。魚眼看着揀自己作晚餐的人類,事物都變了形。

畫西畫解放自己

晃眼17年,機緣之下,Edna遇上了關紹彬,看他一出手就似曾相識。如果是武俠小說,就像少林弟子在路上看到教少林拳,由好奇心開始,就要試試他的力度、招式,到底是否同門師兄,結果重燃習畫興致:「那年暑假到中大上課,我見他簡介說自己師從丁公,就去看看他到底有沒有弄虛作假。一看,咦,係喎,真係師傅的真傳!他又學到喎。當年他叫我去他家中習畫,起初也沒讓他知道我跟過丁公,到了他家中才跟他說起。我跟他臨摹羅漢、臨大寫意。」跟關紹彬一畫十年,可惜關紹彬04年早逝(只有約50歲),查傳訥的繪畫又停止了。
07年,她開始習西畫,問她畫了幾十載,哪時最享受繪畫?她竟答道:「我是畫西洋畫才開始享受繪畫的!」為甚麼?「因為解放了。西洋畫較自由,我可以做番自己。我跟關師兄十年都沒有創作,做不出來。其實我學西畫的最終目的,是希望十幾年後回去畫國畫。」怎麼會開始學西畫,她說:「那一年,湊兒子返學,中間有幾個小時,坦白講,本來是消磨時間的。」但越畫越起勁,於是成立畫室。

■Edna的人物畫,部份來自她在北京的攝影、部份香港及日本築地。

幸福女人看世界

Edna的畫室位於跑馬地,去年5月開始運作,目測面積約1,500呎,全新裝修,把原來的房間都拆掉了,改成兩間玻璃間房做儲物室,屋中擺設四個巨型畫架,這加起來所費不菲。「最初我去看工廠大廈,但丈夫說我畫到晚上還要出入工廠大廈,感覺不安全。」丈夫是醫生,最支持太太畫畫:「太太有個興趣,又不會隨時問他要錢花費,多好!」裝設了畫室,她就開始創作,作品中有畫有裝置藝術,畫中有人物,也有「魚眼」系列,「最初我是為了找科學書看,好跟我二女傾偈,結果就看了關於魚的書。這又跟我從前潛水有關,魚睡覺是不會合眼的,因為沒有眼瞼,可在水中把牠抱起,是碰到側線牠才會蘇醒。另外,有陣子常到南丫島吃海鮮,看到那些待宰的魚,我想,人人都畫魚,我就試試畫由牠們眼中看出來的世界吧。」
提到在香港繪畫,幸福女人Edna也不是不懂民間疾苦:「畫畫的人有兩種,一種是一出生就會畫,是天才;第二是我這種,要有家庭支持,才能繼續。很現實吧,但香港人就只會炒樓嘛。」

■畫室千多呎,她已在籌備下一個系列。

■畫冊($800)重磅製作,扣除開支將作慈善用途。為何封面一個「余」字?「有兩重意思,一是魚,二是余加一畫,就是金庸的金字,我與爸爸永遠爭少少,在我心中,爸爸永遠第一!」

畫展開幕:查大俠撐

■名人剪綵(左起):李純恩、Edna丈夫吳維昌、查良鏞、查傳訥(Edna)、顧紀筠

■展品之中,如浮水般的波浪形金屬片,切合「魚」的主題。

■李純恩:「我認識他爸爸,從小就看着Edna長大。」

■Edna丈夫吳維昌醫生。

■特別錄製了一段影片在畫展播放,找來陶傑、蔡瀾、倪匡參觀她的畫室,大談藝術。

查傳訥個人展覽

日期:即日起至5月26日
地點:堅尼地道7A香港視覺藝術中心(免費入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