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記錯,那時有人問蕭菲紀蓮為什麼不多多拍攝代表作傳世,好趁青春留倩影,她答道,菲林根本不能恰如其份捕捉舞姿,落到鏡頭裏不但動作失去現場的美感,手手腳腳的比例也有點不對,明明均勻看起來三長兩短。膠片說到底是軟的,運用得當具備繞指柔功效,都沒有本事負起忠實傳遞重任,硬邦邦冷冰冰的數碼就更加不必說了,高清清到纖毫畢露又如何,劏魚錯用牛刀,怎會修成正果?3D《翩娜》的駐團舞者,坐着不動默默追憶恩師有血有肉,郁身郁勢便沒有一個不是變形金剛,觀眾當然驚嘆他們的超級體能,但人氣絲毫不存在。雖然是貨真價實的功夫,看在被高科技寵壞了的眼睛裏不外如是,什麼稀奇的視覺效果在《阿凡達》沒見過,《愛麗絲夢遊仙境》那個女主角還能屈能伸出入兔子洞哩─擺在「奇觀」層面,人肉堆砌無論如何不及人工巧製精彩,人家按一按掣就有三頭六臂,何必身水身汗出盡吃奶的力扭動四肢?
所以與其說3D為舞蹈服務,不如說它反舞蹈,搞了那麼多花臣,翩娜包殊精神蕩然無存。你記不記得艾慕杜華《對她有話兒》開頭的《慕勒咖啡館》?那才真令人動容,短短幾分鐘,有碗話碗的紀錄,效果蕩氣迴腸。憑心而論,《翩娜》摘自《月滿》的獨舞和雙人舞還算可觀,《春之祭》的群舞就慘不忍睹,剪得支離破碎不特已,最尷尬的是景深問題沒有妥善處理,前景和背景的舞者被立體攝影拉得涇渭分明,卻又一般高矮,文藝復興以來西方畫壇奉為聖旨的透視觀,慘遭雲溫德斯丟到爪哇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