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部新的翩娜包殊紀錄片，我比較喜歡《青春交際舞》，雖然銀幕上很少出現她老人家的影蹤，間接印證了晚年的她修煉成懶蛇精的猜測，但最後謝幕的一場，真看得熱淚盈眶。一群沒有舞蹈底的少男少女，幾經辛苦排出了似模似樣的大師舊作，首演之夜編舞者上台獻花，勞苦功高的舞者一字排開，一人一朵一路派過去，派到最左邊的小朋友，發現竟然多出一朵，她馬上像怕得罪客仔的街市婆一樣把他拉番轉頭，夾硬將剩下的花塞進他手中。這麼缺乏專業和優雅的舉止，令我對她肅然起敬：有別於一般做騷取悅粉絲的老江湖，借謝幕之名登台載歌載舞又攬又錫全為了哀求大家繼續捧場，她顯然衷心感激協助作品發揚光大的舞蹈員，絕不厚起臉皮邀功。畢竟是真材實料的藝術家，縱使後期作品大不如前，也沒有淪為製造爽口威化餅的娛樂企業家，曾經拜在她門下學師數月，偷取的皮毛夠用十年八年又如何，那顆心沒有就是沒有。
至於雲溫德斯光鮮悅目的3D《翩娜》，一般觀眾肯定眼界大開，精選的舞蹈片段宛如一張thebestof鐳射唱片，幕幕驚艷絕無冷場。打從《皇家芭蕾之夜》雷里耶夫夥拍瑪歌芳婷的《海盜雙人舞》開始，舞蹈電影便與「奇觀」結下不解之緣，舞藝高強的表演者將台下十年功濃縮在鏡頭前，掀起門外漢童年觀賞馬戲的興奮記憶，就算畢生從未踏進劇院親近肢體藝術，也懂得為兵行險着的招式喝采。站在推廣立場，這當然勝造七級浮屠，可惜有寵壞觀眾胃口之弊，眼睛吃慣了冰淇淋，養成無糖不歡的惡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