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季董先生在陸羽請食飯,座上賓客大部份我都不認識,其中包括小思推崇備至的書癡林冠中。應該是全桌最年輕的一位,不怎麼開口,只有說及到舊書店淘寶才喜形於色,成個人忽然生猛晒,滔滔不絕發表心得。我們之間隔了牛津的林道群,大有三林排排坐列陣之勢,加起來不折不扣「六本木」,可能就因為這點同宗之誼,他居然自動獻身,垂詢貪心鬼有沒有什麼遍尋不獲的印刷品,或許可以代勞。我幾乎想也不想就答:「從前杜杜翻譯過《杜魯福訪問希治閣》……」尚未說完,他像參加有獎遊戲一樣馬上接口:「用何國道的名字,收在文星叢刊。這書我有!」嘩,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十多年前和譯者輕輕口講起,遭對方斬釘截鐵回以「提都不要提」,嚇得我不敢再問,想不到一頓飯吃出了絕版書的下落,簡直豐富過最奢華的甜品。
本想借閱,二月尾約見,捎來的竟是整整齊齊的影印本。非常高興,打算帶回巴黎和英文版及法文版對照,研究節譯的取捨,還可以趁機聽錄音帶──為了紀念杜魯福逝世十周年,法國電台播過珍貴的足本訪問,我連續七天依時依候錄下,堆在架上一直沒有好好聽。碰巧這兩天寫花利格蘭加,翻開中譯本查看《奪命索》和《火車怪客》的章回,果然找到一鱗片爪。原來我們的緊張大師這樣評價搭錯火車的小青年:「我得承認不太滿意花利格蘭加;他是個好演員,但我認為威廉荷頓更適宜扮演這角色,因為他強壯些。在這類故事中,主角越強,情節越佳。」呃,言下之意,是否嫌格蘭加先生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