劃清界綫 - 蔣芸

劃清界綫 - 蔣芸

一個現實、勢利的世界中,從周遭人的反應;有趨之若鶩者,有避之唯恐不及者,可以看出運程之盛衰,最明顯的莫若今日落難到萬劫不復的日本了。尤其表現在昔日家家日本餐館都標榜每日新鮮航空運到的日本食品、魚生、蔬菜、瓜果等等,放眼今日幾乎每一家日本餐館開始招供:我們一向的食材來自挪威、中國、韓國、美國、加拿大……除了日本各埠。當日的標榜與今日的揭盅大異其趣,原來,以前是騙人的,那麼焉知今日是誠實的;焉知何時才是誠實的?
從「我的朋友」到「我從未聽說過」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在人際關係上時有所聞所見,攀親攀戚,熱絡異常。一旦對方有了環境上的變遷風光不再之時,勢利之徒的真面目也就無所遁形了。即使「我的爸爸是李剛」有朝一日這個名字已形同陌路,老豆都係假,嗚呼哀哉!以利益結合者,必定因利失義,這已是鐵一般的定律了。
當年我家逃難到台灣,在那白色恐怖的年代,偷偷潛回中國的不知凡幾,忙壞了情治單位,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漏掉一個,被疲勞審問時,每個人都忙着撇清,只有我那一生忠直的父親,一絲不苟的把與某人認識經過白紙黑字一一奉告。也因為如此,讓我們一家從一九五○到一九六五這十五年當中,因父親不得志的流放生涯幾乎住過半個台灣大小省份。蘇東坡當年被貶來貶去還是官,也還是才子文人,處處留詩留佳話。當時身為公務員的父親卻要為生計忍氣吞聲,而我們還要為他倖免於難而謝天謝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