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上睡了七八小時,仍然有點暈陀陀,放下行李先去盧森堡公園打個轉,跟着本來應該到超市採購糧食,雙腳卻不由自主進了左近的影音店。沒有什麼打算買,翻翻架上的光碟鐳射碟,有種寧神作用,效應像小報之於張愛玲,聞到那陣味道,有回家的感覺。唱片近年已經少買了,熟悉的歌手也不見得有新作面世,還是一路依字母次序翻下去,A是妥莉艾莫絲,B是披頭四,F是瑪莉安菲芙……咦,忽然記起,在香港看的那個催谷《馬與高踭鞋》演唱會,這兩天剛好停巴黎站,不知道還有死雞執嗎?精神立即一醒,急步過河跑到撒特利劇院查詢─文化中心音樂廳那晚只坐了六成觀眾,場面冷清得教人難堪,但她在歐陸一向賣個滿堂紅,只敢姑且一試。皇天果然不負有心人,票房工友按按電腦,第三排最側彈出一個吉位,雖然有扭傷頸筋的潛伏危機,不假思索就認領了。
數年前和黃偉文在巴黎茶聚,甫坐下他就驚呼:「嘩,乜你氣色咁好,簡直係……放虎歸山!」菲芙女士一出台,我馬上想起不愛寫字的填詞人順手贈的四字真言─縱使香港濕滯的表演也看得心曠神怡,和眼前的生猛一比不啻高下立見。唉,江湖賣藝的苦況真是罄竹難書啊,在別人地頭為兩餐晏仔耍拳踢腿,你以為那麼容易?時差影響難免無精打采,注意力稍為鬆散就顯得心不在焉,再專業也會暴露敷衍的馬腳。當然嚴格來說巴黎也是客途,但她舉手投足絲毫沒有巡迴演出痕跡,以舞台女主人的手勢呼風喚雨。或者,這就是所謂的夢中不知身是客,錯把他鄉作故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