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風範的荷里活女明星,絕對豪華,絕對美艷,絕對比生命還大,她當然是最後一個,以後不可能再有了。小時候不懂得欣賞,認為是個跟不上潮流的笑話,濃眉大眼和尚未正式定名的事業線,甚至胸脯那顆有奇妙點睛作用的硃砂痣,統統鋪蓋着沉沉暮氣,不入小青年的白鴿眼——老一輩趨之若鶩,皆因口味滯留在密斯佛陀的層次吧?只好怪自己生不逢辰,她的青春在我未誕生前已經耗盡,摸進戲院迎面碰上《秘密儀式》和《Boom!》,左看右看都是發福的師奶,怎能認同擁護者的津津樂道?連懾於文藝威名的《靈慾春宵》,也單單見到個蓬頭垢面的酒奴,將人家為藝術而壯烈犧牲的色相,老實不客氣入了當事人不敵無情歲月的數。
令井蛙回心轉意的,是深宵電視播映的《郎心如鐵》。專誠捧男主角場,沒想到飾演富家女的她艷光四射,兩人跳貼面舞的一場戲,不但解釋了何謂挑逗,更替「金童玉女」作出繪影繪聲的示範——電影如果真有教化功能,這一部包保可以用來拗直男同志。又補看了改編田納西威廉斯的《豪門巧婦》,戲中丈夫不肯行房的理由欲言又止,她的演繹可不含糊,把獨守空幃的咬牙切齒演得入木三分。十多年前正正經經重看《埃及妖后》,一樣五體投地,明明是金雕玉琢的重災商業鉅片,她揣摩的卻是莎劇的心理,因攝製經年而忽肥忽瘦的不連戲奇景,則添加了觀看的趣味性。是的,兩度登上金像影后寶座固然風光,但她之所以永垂不朽,不能不歸功於周身camp味——而且是自覺的,否則怎會一口氣接拍《藍鳥》,《小小夜音樂》和《鏡子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