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來不夠一分鐘,已想站起來,頭也不回離去。沒這樣做,不是沒有勇氣,不是同枱吃飯的人言語無味,都不是,是陷入一種不怎樣自然狀態,這是個不怎樣好玩的飯局。抽身而去看似容易,答應主人家到來,怎可說走就走。
怪不得有文化人說召開的飯局,十至十二人一枱最好,兩枱已嫌太多。席上最好有一半人是認識的,說起話來,容易引起迴響,大家興高采烈的,你一句我一句,雖云言不及義,開心就好了。
那樣的飯局辦一趟都不容易,召集人要有號召力,知道該叫誰不該叫誰,成功的組合,飯局已成功了一半。現場讓賓客自由發揮,多不成問題,赴約者心中有數,知道屆時該講什麼,不該講什麼。
十席八席人數,不算多。卻不是婚宴、壽宴,也不是聚餐。同枱吃飯,可各自修行。近百人赴的是畀面派對,專程到來聽主人家談論當前社會問題,那真是個可大可小的課題,主人家經驗豐富,懂自嘲之道,所謂妙語連篇,真有其事。現場笑聲此起彼落,主人家不是在做棟篤笑。賓客笑着笑着,開始有點勉強起來,有點猶疑了,笑還是不笑,好像已沒什麼好笑了。
答問時間到了,總得有人發問的,不容場面冷落。有問得幼稚,主人家可不用客氣了,就說:「這問題太簡單了,不好答,你問過了,不如說說你的看法吧。」算不算四両撥千斤呢。不過,問了等如沒問,答了等如沒答,是一門高深學問來的,問的答的都顯出智慧來,在會場多的是有識之士、專業人士、尊貴人士,都懂這一套。
學術會議的答問,不一定比這等晚宴講座有趣,也是講者說了要說的,聽眾不一定懂得發問。印象最深刻的一趟是加拿大作家M.Atwood到中大講她的一首詩,M.Atwood朗誦作品後,主持在等在場觀眾發問時,扮無知,先問了一個問題:「這首詩,有沒有深層意思的呢。」
作家回應:「沒有。詩那麼簡單,一眼就可看個清楚明白了。」
主持顯得有點不好意思,作家太率直了,主持怎樣下台呢。
這個晚上,沒有這樣的尖銳問題。大家客客氣氣的,賓主皆可盡歡而散。
惟一美中不足,是大酒店的主菜,竟然那麼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