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喜歡用廣東字入文的中文寫作人,有時覺得真灰,不但查字典發現常用的是以音補形的俗字,一錯錯了幾十年,有些刁鑽的動詞形容詞還實在不知應該怎麼寫。抬頭仰望頂樓的左丁山先生,不論和醫生C飲茶抑或回答讀者李疑問,都絲毫沒有語障語塞跡象,樓下陳也女士湊仔也好打不平也好,從來不會口窒窒,只好怪自己學藝不精,真巴不得能像報讀北電的周冬雨一樣,到名校磨煉一下身段。然而「×你」那個交叉,倒並非食塞米會做不會寫,而是入鄉不得不隨俗,鑑於大眾傳媒對弱小心靈的愛護,自動自覺乖乖把不雅「咇」掉。英文字彙裏意義與它一模一樣的四字母粗口,遭遇一擔擔,雖然某些大報近年已經還以uc,大部份仍然fxxk得不亦樂乎。
潔癖一旦養成,笑話無可避免,習慣了春夏秋冬窗明几淨,一塵不染的世界容不得一粒砂。譬如最近趁着《黑天鵝》風頭火勢,有人為跳芭蕾的女子呼寃,認為「舞孃」稱號不敬,將筆下寫過這兩個字的人統統摒棄於高貴的藝術表演場地之外。我的姑奶奶,這不是心魔作怪是什麼,好端端一個字因為使用者的扭曲聯想,不明不白沾上莫須有污穢──同樣是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的獻藝,癲馬艷舞的表演者和以足尖踏台板的老倌,誰又失禮誰了?你自己慎之戒之是你的自由,怎麼法西斯到頒下女皇密令,要無辜者齊齊參加閹割儀式,陪着你去「孃」而後快?我本人對這漂亮的字非常鍾愛,因為小時候有一款舶來香皂叫妙孃,包裝印着跳費明高的西班牙女郎,幽幽的芬芳迄今徘徊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