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華:誰才是頒獎禮最大贏家 - 林奕華

林奕華:誰才是頒獎禮最大贏家 - 林奕華

—給搞寸Party的金球獎主持人力奇謝華斯先生

遠在英倫的力奇謝華斯先生:
有一句形容彼此欣賞的成語,「惺惺相惜」,我覺得把它放在分別於去年「金馬獎」的小S女士和今年「金球獎」擔任主持的你身上,該是雖不中亦不遠吧——不約而同以出位表現引來爭議,即便一中一西天各一方,但在不久將來,必定會有頒獎禮的主辦單位想到把兩位共冶一爐,相得益彰——試想,開涮名人的鴛鴦火鍋兩邊都是麻辣湯底,食客們豈不都能享受雙重刺激而食指大動?
即便,這個安排的爭議性亦隨之加倍。但從兩位帶來的「雪中送炭」效應來衡量——去年「金馬」與今年「金球」的收視率確實比前年有起色——而不是要求它繼續「錦上添花」,兩位的表現堪稱非常切合這個時代的「娛樂精神」:普羅大眾為什麼要為名人、有錢人加官晉爵吶喊助威?

金球獎頒獎禮甫開場謝華斯先生你的態度已擺明車馬:「今晚將是一個派對和豪飲的晚上(注意,他拿起呷一口的啤酒早就放在司儀枱上,足夠象徵這不是博君一粲的笑話,卻是有備而來——如著名荷里活電影《彗星美人》中被比蒂戴維斯發揚光大的名句「綁緊安全帶吧,今晚將有得你們全程顛簸!」),但查理辛會把這稱為「早餐」。哇,嗚,讓我們先把始末搞清楚,他釣了一名(雙手配合「所謂的」手勢)AV女星,付費買她陪膳,再介紹她給他的前妻——換了是大家,大家也會這樣做吧——繼而上酒店,喝得大醉,脫光衣服,弄得房間一團糟,把她鎖在櫃子裏。而那不過是『星期一』,誰知除夕晚上他幹出了什麼來?」
由所描述的畫面到表情神態,怎麼看你都不似是頒獎禮主持——雖然,「語不驚人死不休」也是這類場合常用的開場招數,但是,把與頒獎禮完全無關的他人「罪行」數落完畢後,謝先生你並無留給自己或觀眾喘息——更不要說是等候回饋以笑聲來肯定閣下幽默感的留白空間——致使我們一度以為是在收看八卦娛樂新聞報導。如此「狗仔式」的「頭盤」,一下子便令主辦單位「荷里活外國記者協會」蒙上「小報協會」的陰影,因為「小報」的豐功偉績,不都是建立在:給出洋相的名人落井下石之餘,更帶頭鼓吹群眾給他們的人格判處死刑?
來者不善的你,差一點讓我誤會閣下是借了金球獎的佈景在演《攝位人》(Extras)(一部刻劃臨時演員為求「做主角」不惜煮鶴焚琴的處境喜劇)。抑或,《攝位人》的劇本寫得太好,叫你入戲太深,儘管明明已成功打入荷里活,但仍自覺未曾受應得禮遇,才會把這個晚上視為棟篤笑,讓全球觀眾見證一個頒獎儀式怎樣被你單人匹馬所騎劫?
謝謝你在衣香鬢影的晚上沒有讓我們忘記你家鄉的《太陽報》。它的精神就是,以「道德」之名進行排斥異己黨同異伐。在這方面,你的示範確是可圈可點:即便是雪兒——活着的神話,就因為她已64歲,便應該是「冇人吼」。年齡與性別歧視一般都指向女性,你則連帶「姊弟戀」主角狄美摩亞的前夫也不放過:在介紹布斯韋利士出場時,以「艾斯頓古查的爸爸」來稱呼他。同性戀這種明顯對象更無須手下留情:「兩個異性戀假裝同性戀挺像的,這跟某些著名的科學教徒的做法完全相反。」,明讚占基利和伊雲麥葵格,暗踩湯告魯斯和尊特拉華特。至於金童玉女如尊尼特普與安祖蓮娜茱莉的雙雙出席,你說是「受賄」。小羅伯特唐尼曾有進出監獄和勒戒所的前科,能有提醒大眾「名人也有極不光采時刻」的機會,你又豈會放過?

與謝先生的毒舌尺度相比較,小S女士就算沒有拍檔蔡康永先生的「臨崖勒馬」,也只屬玩票吧。雖然,異曲同工地,她也因秉承「老人不該丟人現眼」(「李行,很老」)、「女人沒嫁就是失敗」(「最不爽的應該是林志玲吧!因為她沒入圍又沒嫁出去」)的「小報觀點」成功炒熱被認定是大放悶氣的頒獎禮。在這一點上,她與謝華斯先生閣下不愧是這個時代的「代言人」:當頒獎禮還是電視直播的年代,獎落誰家無疑是最大看點。但當媒體——網絡——才是主角的今天,主持人如謝先生和小S或已明白,點擊率肯定不是靠重溫頒獎過程提升——揭盅獎項只有一次的「觀看」價值,卻是視乎其中有多少富「話題性」的場面才能被炒起——教大眾樂此不疲地反覆「細味」的,是「插人者」的痛快與「被插者」的尷尬。而當網絡一族又是如此樂於將自我中心投映在所接受的資訊之上時,不論主持人有幾「口沒遮攔」或「撩事鬥非」,都成了「站在大眾一邊」的最佳立場。表面是「為人民服務」,其實是以同業身份消遣(費)同業換來個人利益,如話語權的提升。是以,「力奇謝華斯秀之金球獎」或「康熙來了之金馬獎」,預告了頒獎禮變成個人秀的時代即將來臨。
謝先生你曾有此名句:「我挺喜歡別人恨我所做的一切。我挺喜歡有人恨我恨到失眠,並因此生病。」,再次印證自恨的人不止入對了行還生對了時代:今日的娛樂事業之所以走向反智,正是由於一切的「恨」,均來自無知。而,無知者無畏。
你的,
林奕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