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造訪:國產村上隆 貴的就是好

周日造訪:國產村上隆 貴的就是好

這世界有時無聊又無趣,但又不能轉身離去。平日總是帶着愉快神色,但在Blog上說這樣的話。高瑀,八十後藝術家,帶着強烈標籤在藝術界橫空出世。年輕,狂妄或淺薄,他堅持藝術的價值與價格掛鈎,謾罵由人。

撰文:鞠白玉
攝影:李艶剛

高瑀,1981年生於貴州。03年畢業於四川美術學院油畫系。他將國寶熊貓,以超現實及卡通形象再現,在同齡藝術家中突圍而出。04年作品《長在紅旗下》便在拍賣中創下佳績,隨後他的作品,亦在市場上屢創「同齡畫家最高紀錄」,成了當代藝術界八十後代表人物。除了北京外,也在米蘭舉行過個展。

我淺薄地以為擎起自由民主兩面大旗的市場經濟是從上帝和貴族手中人人均分權利的有效方法,並在扁平化這個世界的進程中包容了人類更多的選擇,即便系統的慣性使然,新的遊戲規則最後也會變成舊的桎梏又開始下一次迴圈,而直至宇宙壞滅。我也繼續淺薄地認為當代藝術應該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眾生「心」的影射。但遺憾的是我們這個行業仍用冷兵器時代的思維在較勁。所以還是有了高下,並總是或真情或假意地造作着我們自己,執着要立於高地,睥睨低處……

早年他本是一個安然度日的小酒仙,在畫布上複刻着童年夢,用卡通詮釋着心裏的佛與道。可是眼見水漲船高,藉着中國當代藝術的浪潮,赫然成名了。
他畫甚麼?熊貓,女生,孫悟空,艷麗的色塊,斑斕之下血淋淋的感傷。人們稱他是村上隆的複刻者,村上隆是藝術界的商業奇蹟,他也是。25歲時,一幅單作可拍得120萬。隨之而來的是爭議——他憑甚麼?

劏熊貓發圍

高瑀是貴州人,普通話從未說標準過,在年輕人裏鮮見的鄉音,無法正色起來,甚至面對批評,他很認真的回答,鄉音也令他的解釋顯得輕佻和不屑。
他的直白坦誠常常激怒了學界的人。學界的人向來用「熱愛」來標榜,錢是銅臭,市場是魍魎,可高瑀在公開場合受訪,對於自己作品的高價沒有半絲的慌張,他也自有一套藝術創業論,像是得了村上隆的真傳。他不避諱談市場,認定價值與價格的關聯。說得再直接些,如果它是貴的,自然就是好的。他在四川美院的老前輩,幾乎用震怒的語氣責問這個年輕人:你們如此玩味,漫不經心,卻得到了名利,污辱了藝術。許多場合他都溫和耐心地應對着,但並不改變自己的看法。
學界不斷向他和他的同類開火,他索性在798的尤倫斯藝術中心開一個對話會,「扯扯卡通皮」,畫廊主,策展人,評論家,收藏家,齊聚一堂,他自顧自地剝自己的皮。
「如果藝術的價值不由市場來決定,難道要貴族階層還是神職階層來決定?還是由現今的某一個權威的階層來決定呢。那些擁有話語平台的人們,為甚麼他們就可掌握至高的權力來判斷藝術價值?市場檢驗難道不是最公平的方式嗎?與其把藝術拿給某一個腐敗的階層來判斷,不如用金錢來衡量」。他說學界的人動輒就動氣,但似乎是只對八十後這批人,有種「國企打壓私企」的嫌疑。「怎麼不敢向老的開炮啊?」

的確,臨於絕頂想來是好不快意,可瀕之海島憑甚麼就短你一半?眾生既然平等,燕雀雖不知鴻鵠之志,鴻鵠又安知燕雀之樂也?所以竊以為,藝術斷無高下之分,只不過有真偽之別罷了。
——高瑀
(「扯扯卡通皮」座談會後,是夜博客。)

靠祖國水漲船高

「當代藝術只是有錢人的閃亮玩具。」在村上隆的作品進入凡爾賽宮時,法蘭西院士MarcFumaroli這樣說。他直接指出村上隆的一切作品不配出現在這樣神聖的地方。那麼高瑀的講座出現在尤倫斯這樣學術的地方,他無論談論甚麼都會受到責問,「卡通只是時髦的玩藝兒」,「它不值得幾百萬的價格」,「這個藝術家一直不夠努力,他只是投機分子。」「他的作品太輕浮和玩味」,「他應該承擔更多的責任,因為他可是藝術家啊。」
他喝着威士忌提神,其實他緊張。前一晚上沒睡覺,必須在眾人面前講實話。講實話的孩子經常會被丟石塊兒,在哪兒都是這樣。「我沒甚麼優勢,如果我和村上隆比。他看起來畫甚麼都無所謂了,但對我來說有所謂。我的每幅畫有我自己必須表達的含義。」那麼為何用「淺薄」的姿態呢?「AndyWarhol的訪談錄,名字是『我將是你的一面鏡子』,他在藝術上完全通順了,這句話能解決一切疑問,當你是甚麼,在這面鏡子就會映照出甚麼。我可以說我的作品就是你的鏡子。」
他自稱擁有的全部優勢是「他的祖國」。他指的是背景文化,「這個背景板上升,我自然會上升。」
他所有的發言令在座的台灣策展人慪氣式地宣佈退出藝術界。「我第一次聽到一個藝術家如此赤裸裸地用價格來標注藝術價值,並且以國土主義來證明自己的存在。」她不客氣地說。

不失禮的高老闆

他幾乎冒犯了所有人,並將一直珍視他作品的收藏家們稱為「消費者」。他甚至對這個藝術家的身份不以為意,如果稱他為高老闆,對他來說毫不失禮。
「我厭惡精英主義,那高高在上的姿態。藝術家太把自己當回事了。至於價值與價格的疑問,如同一個常識,我反覆地為這種常識做解釋已經厭煩了。當人們發現自己不在這個利益集團裏的時候,鏡子也照出了他們的嘴臉。」
他不會用許多時間畫畫,生活用消遣的方式就打發了。旅行,飲酒,大學時他幾乎沒怎麼上過課,畫漫畫或學着模仿別的油畫藝術家,大四的時候開酒吧和客棧,醉生夢死。大學暑假裏,重慶氣候火熱,他在冰箱裏放着劣質的白蘭地,在地上的凉蓆一覺醒來,帶着冰好的小酒壺,去公共汽車站,接他喜歡的女生。
在這個世俗的旅程裏,他總帶着一種逍遙的念頭,為自己最喜歡的伏特加品牌設計酒瓶,以他作品中的孫悟空形象覆蓋瓶體;他也西裝筆挺地為賓士汽車做廣告。在前輩藝術家們發了大財又反璞歸真後,他不知道自己是至真至純還是身上也散發着「糞土的味道」。
得意洋洋的持有資產的藝術家。好像有時他甘心是這個形象,他承認用心去畫了,也承認當代藝術是閃光的玩具。這相悖的命題對於不喜歡他的人來說,是恒久的。但他玩味了這些,默默消化掉了。

■齊天大聖XBE@RBRICK。

■為中國限量版伏特加設計的酒瓶。

■孫悟空是高瑀畫中的另一主角。《自由主義狂想》

■《最堅強的泡沫》被認為是他的成名史,他就是那幸運的熊貓GG。

站在地上放眼四望,嘆一聲:「都道遍地都是,奈何卻不知怎生撿,撿哪個?」
撿不到的氣急敗壞:「自古金錢如糞土!」
撿得興起的日頭高照昏了頭,糞土也收。
其實金錢如糞土,道卻在屎溺。道行高深,糞石也可點為金。
金錢閃閃發光,可惜當然不會遍地都是。
眾生俯仰之間皆有智慧,卻又尋不到形迹。」
——高瑀

■《遍地都是閃閃發光的金錢和智慧》

鞠白玉,
滿族女,
八十後,
達達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