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就是對話的過程」,史鐵生如是說。
史鐵生辭世而去,劉賓雁也走了。人走了,對話遂終止了。與劉賓雁、史鐵生祇見過一面,那是為香港電台「開卷樂」做的訪問,其後訪問收錄在素葉出版的《作家訪問錄》。
見劉賓雁那一年是一九八八,訪問在怡東酒店進行。文化界人士在怡東為劉先生舉行歡迎酒會,席上發言的人可多,都是肯定劉先生在報告文學的成績,在香港敢言容易,在剛開放的中國敢言則需要勇氣。《第二種忠誠》批判的是中國當前弊端。劉賓雁並沒有受到多大壓力(一九五七年他被打成右派,不准寫作,不准發表文章,可痛苦多了),他甚至成了名記者,頗受歡迎,享受了另一種「特權」。
劉賓雁認為報告文學是要把人們「關心的問題揭露出來」,「不但要描寫現象,還要把現象背後的原因找出來,令他們更深刻地認識自己的生活。」
「當你急於要把真理找尋出來時,你便會把一切可能帶來的後果置諸腦後。這不能說是勇敢,只是看不見危險罷了。」往後日子,再沒有看劉的作品,他在外國生活實況,亦一無所知。《第二種忠誠》,一如文革後的傷痕文學,俱都成為歷史了。
倒是史鐵生,自一九九三年在北京訪問他後,仍有看他的作品,他的書較耐看。(這也是創作與報告文學的分別,史的散文和小說,教人看了,會想多一點人生課題。劉的報告文學,只讓人對當前社會問題有較深刻的理解,卻是到此為止。)
一九九三年秋天到北京,見了史鐵生。壞了腿的史,行動不便,思想卻比正常人更活躍。對他來說,「文學的意義在於對生命感到迷惘,對生活發出疑問」。
十七年來,史鐵生就是不斷思考,不斷創作。當年他說「寫作行為的根本在於發問,是思考,是叩問生命的意義。這並非只是作家的事,而是每個人的事。」對於死亡,他可看得通透:那「可能是解決生之難題的徹底方式。」
訪問結束,返回酒店,翻看他的散文《地壇》,第二天早上到他所講「仍見荒涼的地壇」遊覽。公園入口處有賣烤紅薯的,三塊錢一個燙手蕃薯,便宜得很,也好吃得很。
那個早上,吃糖心紅薯當早點,邊吃邊看初秋風景,感覺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