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陸馬耳他之前,自作聰明以為英語是當地的主要語言─十九世紀初成為英國殖民地,遲至一九六四才獨立,事頭婆的奶汁吃了一百幾十年,不能口沫橫飛倒背全套莎士比亞,起碼《羅密歐與朱麗葉》談情說愛的對白懂一半吧?新加坡向大英帝國稱臣的日子和它相若,也是六十年代初自立門戶,國民不是絕大部份英語噼嚦啪嘞麼?口音濃濁歸濃濁,祖先來自中國的新生代比「他們華僑」的美麗代表王嬌蕊更不堪,名字不會用象形文字書寫不但不臉紅,還沾沾自喜哩。人又殖民他們又殖民,總不會那麼執輸,開張嘴巴吐出來的盡是嘰哩咕嚕的土話吧?
誰不知正是如此。操英語查詢方向固然不成問題,餐廳點菜pork和beef也一清二楚,他們互相交談用的卻是馬耳他語,不卑不亢自成一家。大不列顛當年有沒有打壓不得而知,顯然他們以自己的傳統文化為傲,不屑借「與國際接軌」作藉口,毅然捨棄母語。如果你知道全國人口只有區區四十幾萬,粗略等於香港的二十分之一,必定會和我一樣既感觸也感動:要有很多的愛,很多的自信,很多的尊重,才能堅持下去吧?似乎不及匈牙利語孤僻,但也夠考人的,大道叫vjal,大街叫triq,小巷叫sqaq,外人難免在吹着輕微阿拉伯風的地圖迷路,找不到東南西北。面對Marsaxlokk這樣的地名勉強尚可應付,Ggantija和Mnajdra就真正無所適從了,幸好一星期去不了那麼多地方,否則舌頭不打結才怪。斯文人說起來特別好聽,朦朦朧朧像瑞典話,教我幻想在看一部沒有字幕的英瑪褒曼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