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不盡的女子,每天從各省各鄉歷盡顛簸南來香港,在街上等一刻眉來眼去,等待問一句「你要不要?」整整七日七夜,在唐樓的破舊房間裏脫光衣服,用皮肉換生活。刀客過去半年在黃色招牌下向鳳姐下手,一個又一個女子被揑頸、被冰銼爆面,最嚴重的一個叫阿梅,整張臉由眉角到嘴角被得見骨,她跟很多同道一樣,有自己的孩子;而孩子,都不知道媽媽出賣皮肉的故事。
夫病逝 瞞兒子來港
阿梅41歲,家鄉在黑龍江,本身是收銀員,兒子18歲,即將入讀技術學校,「薪水很低,根本不夠孩子讀書」。仍穿着醫院服的她,不時伸手抹身,一邊說話,一邊流冷汗,臉上的巨型「Z」字刀疤,加上大腿多處刀傷,見證她在香港的可怕經歷。
阿梅的丈夫去年10月腦出血過身,想起這件事她就皺眉,「壓力更大,又要顧房子」。聽鄉里說可以來香港賺快錢,她就借了數百元人民幣坐車來港,在油麻地尋找客人,出門前只跟兒子說去打工。
除夕當日中午,她在街上看到對面街站着一個男人就上前去,「我問他要不要,他點頭,然後我們一起走,我走前面,他走後面」。
阿梅領他到自己的房間,阿梅掩上門,那男人卻把門鎖死,「我上床脫衣服,他進衞生間洗個臉,我給他紙巾擦臉,我脫光衣服,躺在床上」。她挪一挪記者的身,「他就像你這樣坐在床邊,手伸進袋子裏掏東西,心裏奇怪他都不脫衣服,突然就拿出那個刀來揮」。
之後的事她印象很模糊,「血花花在流,流到我眼都看不清,他一揮手,很近,臉上這個應該是第一刀,當時我很害怕,好像是站起來,拚命喊救命,又跑,甚麼都不知道」。
隔壁房的姊妹聽到她呼喊,出來幫忙,又給一刀開肚,「他好像是跑出去,然後又跑回來拿我的包包」。包包裏的1,700元,就是幾天裏賺的皮肉錢,還有證件,她連自己多傷都不知道,「後來才知道面上的傷口都打開的,看到骨頭,從眉角到嘴角的骨頭都露出來」。染在頭髮的血都變乾了,臉跟腿縫了好多針。
失證件 欠醫院萬元
協助她的紫籐職員說,這個男人是慣犯,專劫鳳姐,除了用刀,也用冰銼,幾個月前看上另一鳳姐,甫入房就拿出手臂長的冰銼重擊鳳姐的臉,可憐她兩顆牙齒都脫下來。慣犯又曾揑着女子的頸不放,幸好業主來收租,把男人打傷,才保住性命。
阿梅住了三天醫院,1月3日出院,臉和腿仍然腫脹,欠下醫院近萬元醫療費,兩日後再到急症室求診,醫生說她情況不嚴重,拒絕收她入院,替她安排了護士上門洗傷口。
被毀容後,阿梅睡覺都感害怕,「(警方)安排認人都很害怕,人迷迷糊糊的,跟人說話的時候都會緊張出汗,大白天都很害怕。」
她的旅遊證件只有七日限期,原定1月3日回鄉,現在已經失掉,想補領,腿腫得連褲子都沒辦法穿上,走不到路,又沒有錢,連食住都成問題,「家裏有小朋友,本來要賺錢回去過年,說好3號就回去,現在回不去,孩子肯定很急,又不敢通電話,現在傷成這個樣子,做夢都沒有想到」。
記者 張嘉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