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同志天生自戀,似乎是毋庸置疑的社會共識,假設我在地盤高聲張揚慘遭白撞的中年漢誘進梯間,對方笑口淫淫將肉手伸向我毫無防備的下體,嚇到花容失色尿流屁滾,你以為讀者會怎樣反應?我猜投「佢就想!」一票的至少佔七成,另外較涼薄的百分之三十評語恐怕流於「非禮人嗰個係佢啩?」之類,不但沒有社會版記者興致勃勃跟進,甚至連最廉價的同情都慳番。是的,誰教我們粉紅色的接收器過份發達,去到什麼地方都以為聚光燈照在自己身上,一舉一動備受注目,結果出事時疾呼「狼來了」,大家當作曬命的「郎來了」,調侃一輪不了了之。
直佬的待遇就不同了。他們是嬌貴的品種,尊嚴一旦被侵犯,鄉親父老義不容辭群起撐腰,即使偶爾露出夜郎自大嫌疑,也沒有人板起面孔追究。最近便有宗現成的例子,主角自視為救苦救難的婦女恩物,所到處趨之若鶩的異性打崩頭也要埋身,非靠上去聞一聞他的男人味不罷休。不不,別誤會,我說的並非與米芝蓮結緣的劉先生,而是另一位劉先生筆下的人物─《酒徒》裏張國柱飾演的邪花磁石。這條爛醉如泥的中坑,可能是作者的自我投射,因此獲得無微不至的照應,明明是個生人勿近的恐怖份子,卻被粉飾成被女性夾道歡迎的華倫天奴,尤其是撈偏門的風塵中人,餓狗搶屎一樣飛擒大咬。看着她們在銀幕上前仆後繼,爭分奪秒和男主角上床,我只想起張愛玲《相見歡》裏那個陪太太與表姐打牙骹的荀紹甫,唔聲唔聲嚇人一驚,突如其來以權威口吻發表心得:「喝多了根本不行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