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住在一個城市,最近這三十年來,幾乎不曾見過楊凡這位老朋友,是以在這兩天,除了再三拜讀「鏡花緣」以外,還將他的「淚王子」及「鳳冠情事」全欣賞了,好像一口氣要彌補這匆匆逝去卻與老朋友不相往來的年月。
在收藏的世界中,他是謫僊館主,人世間的奇逢是他變成那些大師畫樓裏的常客,更因收藏而與已仙逝的畫家神交。在收藏世界中也遇到過喬裝客與喬裝品,但他認為這些過程有助於他真正去鑑賞真偽與了解某個畫家的特色。而當年他追隨得最貼的應該是張大千,除了台北摩耶精舍經常出入以外,巴西的八德園,加州環篳庵和可以居都留下了他的身影與足跡。
最羨慕他的是因為與黃永玉在七十年代已交往而得以在沈從文的最後歲月有緣相識,並親炙文學家的教誨。提到作品與改編成電影的差別,文學與畫作與感情的種種微妙關係,只讀到這一段三人行已叫人悠然神往。人世間許多造化,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楊凡何其幸運。譬如對黃永玉,因為一盆花,黃老師將這盆南美花畫下來,再送給送花人,讓花成為永恆。當時只道是尋常的一切忽然有所領悟。是的,也許楊凡最大的得着是在年深日久的接觸中,加強了他生命中的寬度、廣度、深度,真箇是芒鞋破鉢無人識,要踏遍櫻花第幾橋才能開那個竅,只因有高人指點呀。
「鏡花緣」最叫人感動是從他經由收藏過程,去追尋那真與善與美,不是人云亦云的學問,而是一頭栽了進去,不懈的追尋探索分辨,每一件罕有的文物、古物,收藏家都要經歷被欺自欺和欺人的階段,才能撥雲見日,才能成就一段美妙的因緣,也因而成就了他以後的人生,這一段段的鏡花緣,其實並非鏡中花、水中月,而是奇妙的永不再來的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