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寫關於愛,關於人類,關於寂寞,關於女人。我想寫關於在一個島上的遭遇。一個改變了我生命的男人。我想寫關於一種意料之外的改變和一種存心熟慮的改變。我想寫關於時刻,我珍視的好時光和壞時刻。我不相信屬於我一部分的知識或經驗,比起任何其他人的更偉大。我實現過一個夢想,與此同時獲得了十個新的夢。我見過閃爍生輝的東西的反面。我要寫的並非人們在報紙和雜誌見到的LivUllmann。但我從沒想過要寫自傳。諷刺地,我的職業要求每天展覽着身體、面孔和情感,而現在我卻害怕表露我自己。我怕我寫的東西會令我脆弱易傷,從此再沒有自衞的能力。
我體內有一個拒絕死去的年青少女。」
LivUllmann在她已斷版的自傳《Changing》,一開首一口氣就寫了上述種種。「我永遠活在一種轉變中的狀態」。改變中,現在進行式,一個不會停止兼收並蓄,一個長期謙卑忠實審視自己,一個永遠在內省在進化着的女人,為沒法出席今屆諾貝爾和平獎的劉曉波,讀出〈我沒有敵人──我的最後陳述〉,她是「挪威女演員莉芙厄爾曼」。沒有再多的筆墨。
善忘容易失敬,曾經的傳奇,由絢爛選擇淡入韜光養晦,任何再耀眼的經典,都容易掉入被遺忘的時光,但從容自在的經典,不再會介意自己吸鎂光燈和雄踞篇幅的權力,在需要份量和需要仰望時,就會恰如其分地站出來。生於日本東京,父親是飛機工程師,在她六歲時病逝,每周日,媽媽會帶她和姊姊到爸爸的墓前,但她拒絕把一塊冰冷的白色石頭當作爸爸。一天她把自己所有的洋娃娃都埋在父親的墓前,她不讓他孤單,小小女孩還把其他墓碑的花都偷來給自己的爸,叫他的地方亮麗起來。媽媽便和她談死亡,說得像愛一樣優美。她的名字Liv在挪威語解作:生命。
尊重生命、死亡、愛。LivUllmann是一代文化和女權圖騰,最先在舞台劇飾演納粹受害人AnneFrank而嶄露頭角,「我是讓Anne來演Anne,在眼淚掉下來之前,我根本不知她在那一剎會哭」。演戲,她是先拿走了自己。憑出色得震驚的電影《Persona》(假面)她更在荷里活及國際聲名大噪,和該片的殿堂級導演英瑪褒曼首次合作即引爆「不倫」戀情轟動一時,她為他離婚生女,但他的五個太太沒有一個是她。她和他在他的島上生活了好幾年,絕對幸福絕對痛苦,「他夢想的是一個他創造出來的完整女人,可惜我是如果他掉以輕心就會支離粉碎的……」
在火紅的年代,她列席美蘇兩大領導的晚宴,坐在尼克遜和布里茲湼夫之間,在不斷的魚子醬和不斷的伏特加中,後者仰慕地握着她的手談她在《Emigrants》的精湛演出。在火紅的年代,英國女演員VanessaRedgrave一天突然按她的門鈴要錢,對,就是在Antonioni的經典《春光乍洩》前衞地裸露兩點的那個Redgrave,她興沖沖和Ullmann談了兩小時革命,正眼都沒望過她一眼就叫她寫支票,用來在倫敦興建訓練革命領袖的學校,還說流血在所難免!寫了盡量大張支票後冷靜下來的她致電給Redgrave,叫她把款項還是匯給國際特赦組織。
今年72歲的Ullmann,去年還在悉尼導演氣質襲人的CateBlanchett演舞台劇《欲望號街車》。今年,在諾貝爾和平獎為沒有敵人的劉曉波發聲。
華人中有如圖騰的女演員嗎?照鏡時,一眾猛賺外鈔有名有位的女星,妳們會看見自己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