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杜麗娘，五年前的事了。那是白先勇力排眾議，為崑曲傳承，奔走多年，辛苦經營出來的成果。推出的《青春版牡丹亭》果然教人耳目一新，演杜麗娘的沈豐英，把年華雙八的少女演繹得恰到好處，當她在台上唱出「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打動台下觀眾。雖則那是一台戲，顯示了人生無常，少女情懷，對愛情的嚮往，千百年來，卻是一樣的。
往後幾年，先後聽了不同的杜麗娘在台上詠唱此曲。有《北京皇家糧倉牡丹亭》的胡哲行，她比沈豐英年輕，縱使唱功有所不及，卻更能把杜麗娘的青春氣息散發開來。
遂有此錯覺，年輕一點，會更能演活杜麗娘。接着而來，有「中國崑曲博物館」的鄒美玲，「蘇州藝術學校」的劉煜，俱能透過唱曲、做手，把杜麗娘的內心世界，呈現出來。
直至張繼青出席「青出於蘭」講座，穿着現代便服的張老師，表演了《牡丹亭》幾個片段，不用伴奏，她的清唱竟有攝人效果。一段「驚夢」，很是好聽。崑曲比京劇更具疏離效果，張繼青說夢唱夢，時空交錯，穿插現代與古代之間，她有此能耐，化繁為簡，深入淺出，把我們引入崑曲殿堂，對《牡丹亭》有更進一步的認識。
坂東玉三郎演的杜麗娘出場了。先前有關他的訪問、報導、評論，鋪天蓋地而來，這樣的一位大師，會如何演繹明劇作家湯顯祖《牡丹亭》的杜麗娘呢。他的對手與他同台演出，會否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呢。
面對這位日本歌舞伎大師坂東在台上，在他身旁遊動的崑曲演員沒半點怯場，可惜他們在台上擦不出火花來。坂東獨自一人的演出，更見精彩，他的靜，比動更流麗，更扣人心弦。有說他為「杜麗娘注入日本獨有的空靈」，這與青春版的杜麗娘注入了現代感，屬不同詮釋，不好比較那一種演繹較為優勝。
與坂東做對手戲，演柳夢梅的俞玖林，與《青春版牡丹亭》演杜麗娘的沈豐英，更見自然。在中日版崑劇《牡丹亭》中演花神的劉煜，當她在另一個舞台上，演杜麗娘「尋夢」一場獨腳戲，竟又演得那麼傳神。
而這，正正是崑曲《牡丹亭》吸引人之處，好讓我們有所期待，等待第七個，第八個杜麗娘在舞台上，唱「皂羅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