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場後約了梁小姐在玻璃門前碰頭。我自己的口味極端分裂,這一刻假假女士下一秒崑曲,放火放得興高釆烈,見別人點燈倒又大驚小怪:前一晚她不是去看火熱的「燃燒唇」嗎,一轉頭怎麼擠在樂齡人士群中聽老餅音樂會?想不到她大受刺激,翻白眼高嚷:「蔡琴我肯定睇得多過你!由佢第一次嚟就睇,ACHall!」
哦,原來是忠實粉絲,失覺失覺。我的蔡琴觀看歷史乏善可陳,第一次遲至一九八八年,地點清楚記得是紅館。那時電影節辦公室座落紅磡火車站天台停車場,幸好出入羅湖尚未成為時尚,人潮不算洶湧,否則上班下班和還鄉出城的男女爭分奪秒,穿穿插插不累死才怪。有一天門口出現剛剛在愛丁堡見過的台灣楊導演,閒聊了兩句他忽然問:「今晚有沒有空?陪我去對面場館看演出。」金曲頒獎禮之類,他太太擔任特別嘉賓。唱的是《天天天天》,出場站在梯級上端,甫開腔緩緩往下走,環境生疏的緣故,舉步差一點踩空,慌忙間掉了一個「天」字,我們坐在前排看得分明,不禁面面相覷捏一把冷汗。這晚的「海上良宵演唱會」,台上也有幾級樓梯,中間難得設有扶手,兩次上落她都輕輕扶着,我一看馬上想起二十多年前有驚無險的一幕,名副其實「未成曲調先有情」。
那年《石頭記》得了個不知什麼獎,歌者循例表演,謝幕時眼尖的黃耀明瞥見前台的我,露出詫異的笑容揮揮手。許久之後蔡和黃合作《花天走地》,綵排時我上前寒暄,蔡向朋友解釋:「我們在愛丁堡電影節認識的——那時我嫁不對人!」《嫁不對人》是一首台語歌的名字。